055.客棧
青陵忍了又忍，忍無可忍。
他問：“你都要我的命了，我怎麼會不怕？”
活人害怕看見同類甚至是活物悽慘可怖的模樣不是很正常？何況這厲鬼整日惦記著自己這條命。
商長珩不以為然，他語氣認真：“你是我的妻，定然是要同我在一起的，我帶你走，天經地義。”
“可我也是活生生的人。”青陵猶為堅定，他直直地瞧著商長珩，“我怕死，更怕想殺我的你。”
商長珩在片刻的沉默後，若無其事地垂下眼，繼續看眼前飄著的那本書，輕描淡寫地問：“那又如何呢？青家借了我的氣運茍且千年，若不是我，青氏香火也傳不到如今，更不會有你。青陵，是我在那座墳裡被埋了千年，換來青氏這千年來的衣食無憂。”
青陵忽然就洩了氣。
囚商長珩在墳冢的不是他，但承惠於商長珩卻有他一份。
“但你想活著也不是無路可走。”商長珩用十分平常的語氣說，“那就殺了我吧，休要惦記什麼周烈王商長珩了，總歸都是死了的人，再死一次也無妨。”
商長珩想通了，只要青陵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就好，哪怕整日想著怎麼除掉他，那也挺有意思。
總比對著他的臉想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要舒暢多了。
青陵：“……”總覺得很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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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斬龍山下埋著商長珩的頭顱，明州黃山嶺則是軀幹，這兩個地方放在千年前，都是被東夷奪走的周朝國土。
也就是說商長珩下葬的時候，是在東夷人的地盤，過了明州再往東，便是當年交戰最激烈的笞地，如今已更名叫裕洲，多年來地勢早已變化，昔年商長珩曾守的嶢山也不再是險峻而連綿的山脈，山川移位，水脈改流，山峰環繞的中心便是裕洲，中低外高，群山聳立。
山勢將裕洲分割成數個小城，在路上走了將近一月，才到裕洲邊緣。
只是在這裡，商長珩卻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埋骨地。
即便如此，還是要穿梭過山才能入城，酷暑時節，青陵倒是因商長珩過得舒坦了不少。
這一月來也偶爾會在村鎮落腳，青陵甚至偶爾能瞧見一兩次陰魂徘徊，但都是不成氣候的新死鬼，大抵是還沒被下面接走，此刻正是深夜，本該尋個落腳處歇歇，只是山路不好走耽擱了時辰，總不能就地歇在窄小崎嶇的山路上，便只能趁夜趕路。
白天騎馬累，祝樂知和妙緣就在馬車上歇歇，青陵估摸著也快走出這條山路了，便將車窗推開往外瞧，正見遠處似乎有點點紅光隨風搖曳，像是門口的燈籠。
“前面好像有人。”青陵說。
祝樂知也立馬開窗往外看，果真瞧見山路盡頭的地方有燈籠亮著，“還真是啊，就是這燈籠有點瘮得慌了。”
山路漆黑陰森，盡頭的燈籠紅似血，在這靜謐無人之地，怎麼瞧怎麼不正常。
“有旌旗。”青陵說，馬車靠得更近，他也看得更清楚了，破舊的旗子隨風而飄，他緩緩念出上面的字：“山腳客棧。”
確實是在山腳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妙緣也覺著古怪。
若是往常遇見這種事，無論是妙緣還是祝樂知都立刻戒備起來，但現在幾人跟說閑話似的，並沒有太過擔心。
有青陵身邊的那位在，除非再有一個從千年前到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生吃厲鬼的邪祟，否則他們就算惹著再詭異的東西，想死也挺難的。
“畢竟是個客棧，去歇歇腳也無妨吧。”青陵敲了敲馬車的門，得到外頭商長珩的一句“嗯”。
若是有什麼妨礙了他，那就把妨礙他的處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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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客棧的確在山腳下，是間不太大的二層小樓，燈火通明的，大門口的兩個紅燈籠散發著猩紅而不詳的光，陰氣沖天。
青陵發現這客棧的門上還有些許深褐色的痕跡，眉心微蹙，便拿了個方帕墊著，想將門推開，結果伸手一推，這門竟紋絲不動。
嗯？
推不開？
青陵索性敲了兩下，對裡面說：“客棧亮著燈籠怎麼不迎客？”
片刻，裡頭傳來個男人哆哆嗦嗦的聲音：“住……住滿了，幾位換一家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