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趕緊看了看自家主將,只見趙賁依然站在車上絲毫無損,頓時一顆心放下來。
隨著一面面盾牌將本陣圍的水洩不通,趙賁心中的惱火無以復加。
一千個小心,一萬個慎重,沒想到楚軍的底蘊還是遠遠超出了諸位將軍的預料,這才剛剛接戰己方就受到重弩、強弓交相照應,到底誰是賊軍誰是官軍?
無法配備大量秦弩的刑徒,也能算官軍?
什麼時候開四石弓的猛將、狼入羊群一樣砍殺的猛士、更勝秦弩數倍的巨弩也成了賊軍的標配了?
趙賁剛剛想到這裡,耳邊忽然聽聞一片驚呼,回過神來,他只見自軍前營悠然飄落一面旗子,旗為將心、將為軍本,這一下,伴著楚營的歡呼聲,秦人臉色更黑……
“來人,去將那面戰旗呈上來!”
……
斗大的秦字本應張揚如神駿,此時此刻卻像一條死蛇一樣癱軟在地,與旗子一起呈來的還有司徒羿所用巨箭,趙賁拎在手中掂量一下,再看看旗杆斷處那半截木頭,臉色越來越沉。
為軍心計,他將半截斷杆匆匆藏在身後,又看了看那面旗子,趙賁忽然覺得此舉有些可笑,心中半是苦澀半是沮喪。
“四石的弓將,養由基再世也就莫過於此,你道此人可貫七札否?!”
“七層戰甲……我覺得行……”
“是啊……”
“將軍,此時我軍正在征戰,實不宜自艾自憐以壯敵威,末將這就取弓來,與他決一高下!”
“算了吧,你的本事我也知道,咱們不要輸陣又輸人了!”
“可是……!”
趙賁放下戰旗,兩隻手微一用力,便將那支巨箭折成兩斷:“一時失勢怕什麼,我等麾下多的是用命之士,準讓楚人疲於應對!”
……
景寥已經殺成血葫蘆了,這傢伙出陣歷來如此,剛開始的時候還能看出他的本來面目,隨後胯下戰馬揮汗淋漓變成了血色,這一人一馬就算徹底放開手腳了。
前蹄一揚將一人胸口踏成凹陷,後蹶子一尥頓時有幾個秦軍吐著血飛走,都知道有些馬脾氣不好會咬人,這事兒放在習慣沙場的戰馬身上,咬著耳朵往下撕才是正常……
馬兇悍,人更不是好惹的。
楚戟這種兵器有長有短,但是不管哪一種,像極了鐮刀的構造最適合收割之用,至於收割什麼?正如身懷利刃殺心易起那樣,楚人拿著楚戟的時候,不自覺的就會把視線轉移到敵人的脖頸上……
一勾一劃兩個動作,所以說楚戟其實有些不好用,但是景寥顯然是用此兵器的佼佼者,隨著他左突右殺,戟首的紅纓一縷一縷的耷拉在戟杆上,再也不復飄逸。
劍有劍穗,是為了在實戰中將劍綁住手腕以防脫手,槍有槍纓,是防止為了一刺一抽的時候敵人鮮血噴湧,染到槍桿上容易打滑。
戟天生有個小枝,構造不同很少擔心這個,再加上戰戟不像槍矛那樣慣於刺殺而是用之以勾啄,所以佩纓者少之又少。
景寥的楚戟就專門配上了,可見這傢伙發起狠來能到什麼程度,數遍整個楚軍,每戰過後去洗長纓的只有他和項籍。
景寥出戰還有一個顯著特點,那就是別人都是等著敵人送上門來,他殺人,不消片刻便會身前三尺再無人殺,需得邊殺邊追……
時間長了,戰局經常因此改變,因為邊殺邊追,最終多會演變成追殺……
現在剛剛開戰不久,戰局已經顯得有些詭異了,秦楚兩軍的本陣偏軍全都不動,任憑弓手互射、前營血拼,這種一動一靜如同兩個世界,不斷煎熬著所有人的內心。
拼殺者看到袍澤怎麼也不肯動,也是一種煎熬,不動者看到袍澤數次瀕死,這也是一種煎熬,最最考驗的還是雙方主將耐心,因為每一分每一刻都有部下失去性命,這時候,越有良心反而越吃虧……
對射的時候,劉邦看在眼裡急在心中;床子弩出現的時候,盧綰從季哥臉上見到了他成親那天都沒有的垂涎之色;景寥與司徒羿的非凡表現更是讓其胃口大開,恨不得把這兩人通通納入囊中。
剛剛答應了陳平要剋制自己,這才沒一會兒,劉邦就有些忍不住了,出於不想讓陳平失望,所以劉邦並未對著幾樣眼饞不已的猛士、利器大放厥詞,而是扭頭看著這位自己剛剛任命不久的護軍都尉,期待著他能給自己拿個主意。
看一眼,陳平回之以微笑。
再看一眼,陳平回之以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