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佔據了地利,而秦軍佔據了天時,等待不知何時發動的突襲倍受煎熬,虞周不停的在各個營帳裡轉來轉去。
大戰將臨,跟部下說說話是個不錯的主意,三言兩語之間緩解下緊張,也能透過他們之口更加立體的瞭解一下秦軍。
可惜這群傢伙說出來的都不怎麼靠譜,虞周越來越覺得有朝著演義發展的趨勢,什麼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什麼眼如銅鈴聲如雷鳴,什麼貌似惡鬼可止小兒啼哭……真是聽不下去啊。
有吹的就有黑的,一個傢伙在那誇口過甚的時候,馬上就有不信邪的同袍跳出來懟回去。
印象最深的,有一位老軍會在每句吹噓之言後面跟一句“你所說的秦人我砍死過好幾個”,讓那人無奈之餘也使周圍的同袍笑翻了天,紛紛嘲笑吹噓者是給自己寸功未立尋找藉口,等下次見了秦軍定要手把手的教他云云。
篝火劈啪作響,托起無數火星飛舞進了夜空慢慢熄滅,虞周跟他們一樣沒心沒肺的笑著,暗自打手勢拒絕了燕恆拿下那人的眼神請求。
在他看來,軍心穩固不是憑藉防人之口來完成的,就像大海擁有自我淨化的能力一樣,一支由人構成的軍隊也可以自我調節,作為主將,掌控好大的方向就可以,計較的太過細微容易適得其反。
比如剛才那小子,只要他不是細作,一番胡言亂語權可當做相聲來聽,反正無人相信,反正活躍了氣氛,這跟自己尋求“人和”的目的殊途同歸了。
就在虞周起身離開的時候,這群海侃半天的傢伙才發現自家主將一直在旁傾聽,沒說什麼離譜話的還好,剛才吹噓秦軍的小子立馬覺得兩腿有些軟——揚聲笑語謂之輕軍,言語喧譁謂之亂軍,這些可都是要吃軍法的!
“燕軍主……我……”
燕恆眼睛一瞪:“這會兒知道不對了?晚了!此事我早已記下。
只不過都尉開恩,要想脫罪啊,你戰後拿著兩級軍功來頂吧!”
那人聞聽此言,喜的禮都忘了,抱著拳頭來回搖晃:“喏!小人定不負兩位將軍厚望。”
……
回到自己的主帳,虞周很想休息一會兒,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戰馬奔騰的聲音,腳下沒有感覺震動,他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就像前世總覺得手機可能響了一樣,全因太過關注一件事物而成。
眼珠子在眼皮下亂轉,額頭的筋肉從未放鬆,他這個狀態,貼心人一看便已瞭然。
小手按到太陽穴輕輕的揉著,帶著微涼的觸感,剝繭般的帶走絲絲煩悶,虞周心裡越來越平靜。
“以步對騎本就佔據劣勢,讓你先走一步也不肯,這不是分我心神嘛。”
項然性子柔柔的,此時說出的話卻又十分堅決:“大戰將臨,越是危急我才越不能走。”
虞周嘆氣:“這是為何呢?”
“夫君要上戰場,禮送出行該是楚女的殊榮,我當然不會違背。
只是妾稍顯愚昧,學不來鄧曼王后的賢智卓殊,只好效仿娥皇女英,以全我們夫妻的連理之情。”
虞周聽得寒毛都豎起來了!
娥皇女英?
她此時說出這話的意思可不是什麼共事一夫,要知道舜帝駕崩之後,這二妃抱著竹子痛哭一番,留下“湘妃竹”的傳說可就投水自盡了!
項然想幹什麼?
同樣決絕的心意,虞周不知道該怎麼勸,果然溫和柔順只是外表,心底最深處的剛烈才是本質嗎?真對得起項氏的傳統,讓他既感動又心疼。
“小然……”
“咚——咚——咚——!”
“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