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賊來了,反賊又走了。
木一靜靜的躺在一個大坑裡面不說話,很想深吸幾口氣平復一下心情再思考,可是……他的四肢一直在發抖,不受控制的,就像冷極了那樣。
左手握住右腕不能止,右手握住左腕也不能停,木一放棄了徒勞無功的努力,任由那些陌生感覺遊走遍全身,用顫抖宣洩心中的恐懼、絕望和激動。
那個虞賊首沒有說謊,此等神器真有摧枯拉朽一般的威力,石彈砸過的痕跡分外清晰,木一確信不是人力偽造的,他甚至能在心裡還原出當時的場景。
石彈呼嘯著衝向目標,在觸及的剎那迸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撞出一個深坑猶不知足,它跳躍著碾過一路,草叢、土丘、頑石、矮樹……全都消失不見,遠遠望去,就像大地平添了一道傷痕,觸目驚心。
木一很想把這個大坑搬走,搬到鉅子面前請他親自看一看,以此對比的話,城牆遇到會怎麼樣?大軍遇到會怎麼樣?軍士遇到又會怎麼樣?
堅固的城樓會倒塌吧?整齊的大軍會像這塊草地一樣被撕裂吧?至於軍士,就算銅皮鐵骨不懼石彈,也會被砸進地裡數尺而不能動吧?
更要命的是此物射程遠勝往昔,五百步,那是強弓硬弩不能及的天邊,需要敢死之士捨命出城才能觸及,守城戰往往攻方人數佔優,逼不得已出城乃是下下策,更不用說更遠的距離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更大了。
要變天了嗎?此物一出,戰法又要革新了啊……
反賊?有了這等神器,反賊很快就會變成楚軍了吧?皇帝也不能否認了吧?
思慮夠了,木一站起來,身上的泥土也顧不得拍,六神無主的踏入夕陽中,看模樣,好像一縷魂魄丟在身後的大坑一般。
……
……
“俺怎麼覺得他跟個被糟蹋了的小婦人似的?咱們沒幹其他的吧?”
聽到樊噲的問話,燕恆急忙搖手:“我是不好此道的,至於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嘿嘿,這可難說,俺也沒見你找個相好啊,再說了,你急著否認幹啥?”
燕恆只覺一塊黃泥掉褲襠了,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站在原地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虞周也很納悶,沒想到區區投石器能給木一帶來這麼大沖擊,看著失魂落魄的身影沒入暮色,忽然有點擔心了:這傢伙不會了無生趣退隱了吧?那不白費了自己的佈置嗎?
之所以有現在的狀況,那是因為虞周有一點不夠了解,在這個長城都是碎石夯土築造的時代裡,大多數城池根本不耐襄陽砲攻擊。
這就關係到一個讓人失望的真相了,唐宋之前的投石機大多是人力牽引,發起攻勢的時候需要很多很多人一起拉動繩索,投石器越大需要的人力畜力越多,這麼一來,不僅因為受力不均導致精準下降,而且佔用了大量兵員民伕操作才行。
三國馬鈞成名的霹靂車如此,大唐李光弼平覆安史叛軍的巨型投石器如此,釣魚城擊斃蒙元大汗的雙梢砲也是如此。
掛著巨垂的配重投石器真正盛行,說起來就心痛了,那是華夏的人力投石器流傳出去之後,經過波斯人改制變成配重式,又被蒙元人帶回來的,而且一回來就給漢民族帶來巨創——攻克堅守數年的襄陽不說,就連南宋的水師也是覆滅於此。
這就有人問了,掛上幾塊石頭的事情,就沒人想到嗎?那些凝聚了數千年的智慧,都不知道嗎?
我們也有,只是因為古時少有人深入的摸索此道,沒有真正盛行起來。
所以啊,在木一看來,這件利器的改變不僅僅是拋得遠打得狠,節約了上百人力,就會多出百人攻城,一架如此,那麼十架呢?數十架呢?
只需這麼點兒人就能操作,千餘叛軍憑此攻城再也不是虛言,什麼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砸開個豁口變成野戰,通通成了敵則戰之……
……
……
“胡言亂語!這怎麼可能!攻城戰如此簡單的話,那些築城牧民的先輩情何以堪?你這又致墨家的御守之術於何地?!”
面對相里業的驚呼,木一垂頭喪氣,壓低了聲音說道:“鉅子,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那全是在下親眼所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