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低眉順眼:“是。”
一主一僕,說完這些之後終究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嬴政躺回臥榻聆聽心跳數著時間,而趙高,出了鑾駕便去找虎賁遊騎。
行至半路,他越想越遲疑,剛才的事情一直就在眼前盤旋,再往前走幾步,明日君主便是長公子扶蘇了,自己做好迎接他的準備了嗎?
如果自己是扶蘇,會接受一個趙高投效嗎?也許會,但是一個倚重蒙氏的扶蘇、或者說一個更得聖眷的蒙氏絕不會給他好日子過的。
只差一點的殺身之仇誰又能忘?蒙毅昨日路過的時候還是招呼也不打吶!
想到這裡,趙高轉身先去送傳給眾博士的那份聖旨,一路上,他的思緒始終無法停止,直到想到一個小小細節,心中方有一絲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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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份聖旨皇帝看也不看,後一份就要逐字逐句推敲,此舉不但表明信不過自己,這一前一後的落差算不算個圈套?如果當時自己沒忍住會怎麼樣?
越往下想,趙高的冷汗越往外冒,不知不覺,他發現自己竟走錯地方,到了太醫署所在。
“中車令,你怎麼來了?可是陛下聖體抱恙?”
“啊?沒有沒有,奴婢走錯地方了……”
身為御用醫師,這些人跟趙高這種內臣很是熟悉了,畢竟嘛,太醫的腦袋經常說掉就掉,為了幹好這份差事,打點好皇帝身邊人很是重要,關鍵時候一句話,提前知道一些症狀,這些都能順聖意救自己一命。
“中車令別急著走啊,到了春日陽氣升百病起,還是讓老夫給你把把脈,開一濟去火藥才更妥帖。”
趙高抹了把額頭汗水:“奴婢哪有什麼病,太醫丞說笑了。”
看來那太醫丞也是個熟絡的不行的,張嘴說了一句:“還說沒病吶,沒病你怎麼出那麼多汗?天還不是很熱吶。
中車令,我們醫者有一句話叫做絕汗如油,無事出汗,這可不是好事啊!”
趙高眼睛一亮:“絕汗如油?這是何意?”
……
……
實際上,趙高走後嬴政並沒有繼續休息,擰乾絹帕擦拭全身,也不知這種事情有多久沒做過了,可是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現狀,只能親自動手。
擦掉一層層粘稠的汗水,嬴政知道這是元氣正在飛快流失,腹部傳來陣陣下墜,他同樣知道即使自己蹲下也不會出恭,因為那種感覺的原因,是丹田再也提不住那口氣了……
氣喘吁吁的擦汗,卻出了更多汗,這種絕望無以復加,嬴政深深嘆息早知如此不該離開上郡,不該離開九原郡的。
不過事已至此,得到蒙氏擁護的嫡長子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吧?三十萬多九原軍,打也能打回咸陽了,說不定半路還能覆滅個賊寇以添新君威望……
想到這裡,嬴政不再作無用之舉,他將冠冕穿戴齊全,將車窗推開一條縫,打量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眼神貪婪又不捨。
朕的,朕的,都是朕的!
城是朕的,地是朕的,人也是朕的!
如果沒有楚賊該多好?也許自己還可以看到更多陌生地方插上秦旗,馳道鋪設大軍遙指,邊垣相連抵禦外夷,為什麼就沒人懂呢?
李斯老朽了,蒙恬也改變一些,他們都說著讓大秦喘口氣,可是嬴政實擔心,一旦休息成為一種懶惰的習慣,扶蘇如何帶領大秦再度開疆拓土?
恍惚之間,他又想起楚國那條宗法:三年不出兵,死不從禮!憑著自己這番功績,到了哪都無愧於再見列祖列宗吧?也許大秦也該這樣要求後人?
嗓子又開始癢,嬴政不敢咳,從虛弱變成精力充沛,他實在不想回到過去的感覺,而且他還深知,一旦自己重回虛弱,那才是大限來臨之際,咳嗽,就是一種表象。
捂著嘴再看窗外,視線慢慢變得模糊,分不清藍天黃土的界限,嬴政轉而醉心於近前的黑紅兩色,腳步聲聲踏破疆域,戈矛林立橫掃六合,自己就是憑藉他們一統天下的,生在哪裡無法抉擇,若是在這群人的包圍之中死去,即使到了那個世界也沒什麼孤單的吧?
“陛下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