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旬正在思量這番話是什麼意思,項籍動了,他往斜裡退後三步,同時順手一撕,剛剛劃破的衣襟頓時“嘶啦”一聲被他扯到手裡,一腿伸直一腿彎曲的架勢如同前方有虎,凝神戒備。
一支弩箭可能是無聲的,可能是“嗖”的一聲,上百支弩箭就變成了一種呼嘯,一種群蜂出動嗡鳴,項籍輕喝一聲將衣襟揮舞起來,這時的屈旬早就老鼠一樣躲進案几下面。
鍾離昧在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堅持讓少主多穿一層內甲,後悔沒有堅持替少主先探探路,說什麼都晚了,箭比人快,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衝了出去。
景寥就比較直接了,他的目的也很單純,那就是快要尿褲子的屈旬,昔日屈、景、昭三氏同氣連枝,卻不想出了這麼個禍國殃民的混賬,害的上將軍大喊“楚雖三戶能亡秦”自刎之時,柱國將軍景騏也因此殉國,喪身國難的三氏子弟數不勝數……
有一種奇怪又合理的情感正在景寥胸中發酵,那就是恨叛徒勝過敵人,他無視所有飛蝗流矢直奔屈旬,右手因為用力過度攥成了白色,偏又把長劍握的極穩。
“嗖——!”
箭矢再度騰空而起,方向卻是截然相反,司徒羿咬著牙拉開長弓,右手間的長箭碼開一排,蒲扇一樣指向官署大門。
長長的弓箭與短捷的弩箭相撞,多的是齊齊墜地,也有那頑強些的打著轉磕歪其他弩箭,最終在空中亂作一團。
屈旬沒有看到天上的變故,因為他縮身躲了案幾下面,越來越近的腳步卻跟鼓槌一樣敲在他的心頭,所幸那步伐越來越慢,直到最後開始滴落血跡,再被踩的凌亂之時,緊張的心緒逐漸舒緩一些。
“哈哈哈,痛快!今日便破了秦弩陣!”
嘩啦啦一聲,一束弩箭被扔到地上,屈旬剛剛放下的心再度提起,他焦急的打量了一番箭頭,鋒利冷森乾淨異常,卻沒有他最期盼的血跡……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天下無敵的秦弩居然被幾個少年視若無物,敢於正面爭鋒也就罷了,到現在還沒折損,再這麼下去,老夫這場誘敵遲早變成喂敵。
案几很矮,本來只是屈膝而置的地方,躲進一個人非常勉強,屈旬不住的揉搓傷腿,彷彿回到了那個家毀逃亡的夜晚,跑的整條腿都沒了知覺……
剛剛伸直了打算舒緩一下,一支弩箭從上而下扎落,把他的腳面刺了通透,牢牢的釘在地上。
“啊……老夫,老夫絕不放過你們……”
握著弩箭的那隻手沾滿血汙,那張臉也是陰沉如冰,拽著他的腳腕就往外拉。
屈旬魂兒都飛了,這人也不知道什麼來路,下手果斷毫不容情,落到他手豈能有好?
老賊抓著案几一角不鬆手,景寥可沒那麼多耐心,先在他那隻傷腿上面踩了一腳,誰想老匹夫倒也硬氣,吃痛之餘仍不放鬆,生怕被拖走之後再也回不來。
景寥兩手齊抓,把個活人就在半空那麼一抖,輕鬆的好像衣服粘上了蒼耳要甩掉,老賊再也抓握不住。
“景寥!他的性命放著我來!”
景寥嗤笑一聲:“人是我抓到的,憑什麼?”
七葷八素的屈旬回過神,眼中已經有了幾分悲哀,這群傢伙不會再給他機會,怕是最好也就同歸於盡的局面。
再四下打量一番,老賊心中的絕望越來越盛,抓自己的是個渾身浴血的少年,只聽那姓氏他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項籍跟另外幾人分別冒著箭雨往前壓迫,只從弩箭著身又迅速滑落就知道,這幾個傢伙全都內罩精甲,遠處的樹林不時射出幾箭,而回擊的秦弩漸漸稀疏。
大意了!只想著就一個有勇無謀的少年,卻不想他的同伴也是不弱,才落得這般下場。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是因為什麼都看開的時候,心竅不再堵塞最是通透,屈旬沒有這樣的覺悟,可他同樣更加冷靜,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捋了一遍才發現,他看輕項籍施計的同時早已被人將計就計,這個大個子從一開頭就用直魯迷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