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咔嚓——”
“譁……譁——”
一道驚雷劃破陰沉沉的天空,大雨傾盆而下。
在一座廢棄的農舍裡,幾個灰頭土臉的軍士正在忙著生火,四處都是漏雨的嘀嗒聲,擾亂了心緒,打溼了髒兮兮的衣襟。
水滴落到臉上,王離睫毛抖動,漸漸睜開雙眼,熟悉的親兵面孔映入眼簾,帶著煙熏火燎的狼狽,滿臉殷切的看著他。
“將軍,你醒了!快喝點湯,趁熱喝!”
動了動唇,兩片嘴皮子乾涸的粘在一起,使勁抿了幾下才分開,王離的神魂漸漸歸體,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道:“這是哪兒?昨晚的戰事……”
親兵垂頭:“將軍放心吧,咱們已經撤出會稽了。”
“退出會稽?一夜狂奔數百里?這就是你們練的本事嗎?逃起命來什麼都不顧啦!”
救回主將一命,卻換來一頓臭罵,那親兵沒往心裡去,低聲回道:“將軍,你已經昏迷三天了,戰事……早就完了。”
王離只覺頭暈目眩,不敢相信的追問:“三天?那軍營呢!我們的大軍呢!”
“軍營已毀,此戰……我們敗了,至於大軍,屬下正在全力收攏,現在只有數千殘兵,剩下的……也許再等等還能找到一些吧……”
王離聽完萬念俱灰,整整兩萬大軍,攜利器裹戰威前去討伐兩千逆賊,兵員士氣天時人和佔足了優勢,最後來了個大敗而歸?
怎麼去見提攜他的李信將軍?怎麼去見身為名將的父祖?怎麼去見寄予厚望的皇帝陛下?
這可是大敗啊!奇恥大辱啊!無功而返也比這強啊!上負君恩下誤軍命。
閉上眼,仍能看到跳躍的火光、流淌的熱血,王離面對牆壁,兩行清淚潺潺而流。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爾等為何救我——!”
說話間,右手抽向腰間,一抓一握,卻摸了個空。
“將軍,你的劍先由末將保管著,等咱們收攏大軍回到咸陽,再還給你也不遲……”
自殺這種事情就是一時血勇之氣,王離沉浸在內心愧疚許久才凝固的出念頭,被這一打岔全驅散了。
“我…有何面目再回咸陽!討賊討的大敗而歸,王某開了大秦先河!唉……”
……
……
“子期,沒有這個必要吧?反正都過了這麼久了,乾脆再拖幾日,等我拿下會稽全境……”
“那哪兒成啊,你看看現在亂的,到處沒個正經官吏,最可憐的就是蕭何,一把年紀了忙上忙下,知道人家怎麼叫他嗎?蕭主吏!還是多年以前的秦吏身份……”
項籍撓頭:“不是你們說楚王暫緩迎立的嗎,沒有王令,任命官員名不正則言不順啊。”
虞周有點無奈,也不知該說這位兄弟太拘泥還是什麼,就他這股性子,難怪鬥不過劉老三呢,老師傅的套路頂不上王八拳啊!
“羽哥,那你回頭想想,是不是蕭何頂著一個秦朝官吏的名頭治理楚地更加名不正?是不是我們頂著你兄弟的名頭治軍更加言不順?一個國家可不是忽然建立的,咱們得從點點滴滴步入正途啊……”
“這……”
“咱們現在是在造反啊!哪用講究那麼多條條框框,沒有楚王就不能自立了?!”
項籍四下看看,皺眉道:“我還想著拿下會稽立了楚王,就能將眾兄弟全都封賞一遍……”
張良眼看虞周又要回話,生怕不善的語氣說多了惹出不快,急忙打斷:“少將軍不可,且聽張某一言如何?”
“子房先生請說。”
“如果張良所料不錯,少將軍對於各人官職已有定計了吧?”
項籍稍愣,點頭承認了:“不錯,確實如此。”
“能否說給張良一聽?”
項籍還以為他在關心自己的官位,回道:“子房放心,項某沒有忘掉一人,若是你任左徒、蕭何為左尹,可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