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了一圈,發現告病許久的李信赫然在列,沉吟片刻之後,不置可否的說道:“再議。”
三言兩語之間,許多大臣嗅出不一樣的味道:這怎麼回事?就算吳縣乃是一郡首邑,就算那裡人丁萬戶,也不至於從咸陽直接派遣將軍啊?
一來一回近萬里,大軍糧草補寄十分龐大,用得著這麼重視嗎?當地郡兵幹什麼吃的?
與此同時,李信的臉上一暗,卻也有些釋然,從他剛才沒有主動請纓,君臣之間其實已有默契,常年的軍伍奔波,已經讓這位將軍身心俱損。
“陛下!小臣願往!”
出列的將軍很年輕,似乎還有些許稚嫩,這讓嬴政恍然憶起從前,只是稍微一愣,他已認出來人,語氣舒緩的問道:“通武侯近況如何?身子好轉些沒有?”
小將見禮:“有勞陛下掛心,家父那是老毛病了,受不得顛簸,這才沒來覲見。
小臣也已知兵,必不辜負父祖英名!”
年輕人的朝氣總是讓人會心,嬴政語氣又緩:“好,那就讓李將軍考校一下,若是他說行,朕便讓你領兵。”
小將軍聞言,少了幾分青年盛氣,多了幾分軍伍間的莊重:“臣王離謝過陛下隆恩!”
一樁政事塵埃落定,嬴政向著朝中呼道:“扶蘇何在?”
“兒臣在!”
高冠、輕衣、略短的下裳,身型高大,眉目之中散出淡淡的文氣,不似一個帝國的繼任者,倒像是準備遊歷天下的學子。
“我兒近來正在研習哪家之學?”
“回陛下,兒臣近日通讀《樂經》《儀禮》,又與眾位大儒談經論典,所獲頗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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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朝堂之上,既以父子相稱不論君臣,那就是要暗中坐實扶蘇與眾不同的身份,為何……他卻沒有領悟?
禮樂,禮樂,那些東西統御群臣可以,教化天下也可以,唯獨君主不可沉迷其中,他怎麼還不明白?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喬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自己的期望是不是過多了?以至於長子身上沒幾分帝王之氣,卻是尋訪探幽一般的閒情逸致過多,性子也是太過仁厚。
一恍然,彷彿看到了阿房女隱沒山間……
心中焦急,嬴政面上不露,輕飄飄的誇了一句就算完事兒了,誰知偏有其他人想要作死。
之前被冷遇了淳于越,也沒聽出扶蘇最近作為未獲帝心,喜氣洋洋的出列邀功:“陛下,長公子用心苦讀,實乃天下讀書人的榜樣,得子若此,臣等為陛下賀之!”
嬴政額頭隱隱皺起,深吸了一口氣,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了一句:“蒙上卿,你怎麼看?”
回來的路上,蒙毅一直被人聯手排斥此,此時心中稍微低沉,反應慢了一拍,解圍的來了,淳于越上杆子的繼續口若懸河:“臣聞之,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支輔。
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臣無輔弼,何以相救哉?
……”
聽了片刻,皇帝反而平靜下來,聲音舒緩的問道:“以太僕之見,是要廢除郡縣,重新分封?”
“然也!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
嬴政明白了,自己的一番心意,扶蘇傻愣愣的不知道,卻被幾個面上寬仁的老儒率先嗅出。
分封?分誰啊,封誰啊?當然是其他公子了!這是要將所有公子趕出咸陽,來了一招釜底抽薪啊!
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