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再度皺起眉頭,事實上陛下一直在暗中削弱各方勢力,自從文信侯呂不韋死後,整個大秦再也見不到一呼百應食客數千之輩了,屈旬現在的作派一定為君所喜。
可現在不是講究這個的時候啊,屈旬的為人他是看不上的,不是沒見過賣城賣地,也不是沒見過徇私枉法的,可做的這麼絕的只有眼前這一位,一賣就是整個大楚和數十萬將士,連宗族也留不住的人,誰敢與他共事?
不喜歸不喜,這人卻有大用處,一來站在大秦的角度看此人不僅無過反而有功,只是爭議太大才未得爵;二來自從這屈旬定居咸陽之後,全天下的刺客都瘋了一般往上撲,許多六國故舊更是行跡也不掩藏,甚至有人直到法場仍學著伍子胥,要求腦袋對著屈旬住處親眼看他滅亡。
如此一來陛下安全了,因為刺客心中的首選目標已經換人,天下也變得漸漸安穩,因為六國故舊的心思全在他身上。
可是此人依然不受待見,各種各樣的傳聞圍繞他展開,有說他其實是山精變化而來的,不然怎麼那麼沒人性;有說他天天吃人肉的,不然誰家拿醢料當飯吃,做成醬不容易被看出來……
有鼻子有眼說什麼的都有,不過李斯通通不理會,因為他是個重實際的人,畢生所學求得便是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只要眼前這人對大秦無害,只要這傢伙還能派上用場,管他是惡鬼還是旱魃。
“屈老弟,你身邊僅一人如何應對諸多兇險?不如老夫再給你委派些人手,只當是照顧功臣。”
在咸陽的時候四鄰全是軍兵,出來一趟還是這樣,屈旬明知這是來監視自己的,依然笑納了:“多謝李丞相美意,只要不逾禮不違制便好。”
不知怎滴,人老成精的李斯依然比被對面臉上的假笑噁心得不行,藉著低頭順口順氣,他才繼續道:“不知屈老弟日後有何打算?”
“打算?神嫌鬼棄之人能有何打算?苟且餘生罷了……”
“我倒有個主意……”
“免了,老夫至今仍不知典客府衙門往哪開,說再多也是無用,李丞相,你這又是保舉又是派人相助,我知道你的打算,可是沒有見到項氏餘孽之前,老夫說什麼也不會分心。”
李斯神秘的一笑:“你對項家就那麼恨之入骨?”
“項氏害我斷子絕孫,老夫如何不恨!”
“可是據我所知……”
“那些老夫並不想說,我兒做了什麼也都是項氏一面之詞,罪不至死何至於暗手加害!”
見到屈旬狀若瘋癲,李斯舒緩了語氣:“老弟啊,老夫所託之事不過是為天下安寧,你想啊,此計若在楚地行事,項氏但有血性男兒必定上門,豈不是合你心意?”
屈旬露出牙間殘肉:“你就不怕老夫擇人而噬,將你這數十名軍士生吞活剝了!”
“哈哈哈,老夫還真不怕,他們都是驪山刑徒,你胃口再好還能吃下數十萬不成?”
“哼!又不是沒吃過!”
李斯臉色頓時一變:“老弟,我這雙招子雖說不是慧眼如炬可也有幾分自信,你何必過的如此心苦。
我兒李由便在會稽鹽鐵監,據他傳回訊息兩次鬧事皆有一八尺悍夫自稱姓項,大有可能便是項氏宗族。
只要答應此事,你我各得所益豈不美哉?
”
又是一年晚春,每當這時屈旬就會想起慘死懷中的兒子,他終於閉目再不多言:“送客!”
“老夫靜候佳音,告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