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很少成雙成對,壞事總是接二連三,最不期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此戰秦軍無一傷亡,卻收繳戰功人頭三千餘顆,虞周知道,事實的數字遠遠不止這些,因為很多老幼都不在統計之列。
他不敢去看那些透著絕望的雙眼和凝固了的表情,怕自己忍不住發狂亂砍一番,結果稻草一根接一根的壓下來,數百名幼童被捆成了一串……
年紀跟後世小學初中的孩子相當,卻有著截然不同的經歷,父兄被殺戮,自己成了任人處置的羔羊,這些小傢伙連哭泣的勇氣都沒有,滿臉都是驚懼恐慌,只因昔日親長的人頭是當著面清點的。
來時靜悄悄,回去時也是鴉雀無聲,野獸都遠遠避開這支隊伍,它們不只聞到了血腥味,還有沒散盡的濃重煞氣。
虞周沒繼續騎馬,他在一步三回頭的照料幾個孩子,時至今日不知該感激徐福還是恨他了,陛下要尋仙,神棍要出海,這才有了少年男女的半分生機,就在幾個軍士打算解開繩索,把一些雙腳癱軟的孩子拖進草叢時,虞周終於爆發了。
“夠了!誰家沒有孩童,走不動可以相互攙扶,受了傷可以醫治,聽聞匈奴人都不殺低於車輪的稚子,老秦人已經冷血到了這種地步麼?”
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幾個軍卒相互一打量,齊刷刷的把戰戈斜指過來,在六千大軍的包圍中動武不是個好選擇,虞週一咬牙手握劍柄打算拼一把,如果這個時代毫無溫情,他寧願閉眼不看。
“聽聞?你親眼見過他們大發善心?!為何本將軍遇到的全然不是這樣?今年初匈奴南侵,上郡五縣被毀盡成焦土,掛在城牆上屍首還沒你的劍高!這就是放過孩童的匈奴人?!”
見到蒙恬前來,幾個軍卒全都收起兵刃,虞周攢了一肚子的怒火被這一阻,頓感氣勢一矮,現實要比史書冷酷的多,因為人們只會留下好聽的話語而忽略陰暗,這個道理放在哪裡都適用,包括匈奴人。
“蒙將軍,稚子年幼無知又有何錯?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你以為他們是去殺人?”
“難道不是麼!”
“非功非仇殺來何用,只是讓他們自生自滅罷了。”
很冷酷很沒人味兒的一句話,卻是這時候的生存常態,蒙恬將人趕出去已經是違反軍紀的仁慈了,這是兩個世界的代溝,虞周也有點不明白。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蒙恬的雙眼頃刻就紅了,虞週一肚子火,他又何嘗不是!揮退身邊軍士,蒙恬直接抓住虞周胸口衣襟,唾沫星子開始飛濺。
“小子,你以為將他們帶回去就有好下場了?我告訴你,要按秦律,這些孩童全都是官奴隸,一輩子休想著籍。
想要脫身除非得爵,但那也是有前提的,至少要平安長大才行,而且得跟隨主人才能從軍,你覺得他們能承受十餘年的打罵生涯?
更何況他們的將來從不在秦律掌控之中,你以為徐福老兒是個什麼好東西?!那是要帶去活生生祭海的!
本將軍把人一放,他們只需熬過一段艱苦,等成年後一著籍就再也無人知曉過去,你現在跟我說儒家那一套?!”
虞周的臉上有點發熱,連續兩次懟人不成反被堵,這已經不是尷尬能形容的了,自己還是太年輕見識太少啊,黃山上的日子世外桃源一樣,兩世加起來了解這個世界都沒幾年,對大秦規則的解讀那就更淺薄了。
錯了就要認,虞周乾乾脆脆的說道:“小子孟浪,誤會將軍一番好意,還請見諒……”
一口氣說完那麼長一段話,蒙恬口乾舌燥,一屁股坐到地上,很沒形象的閒聊起來:“你以為老子為何吵著要北上,再讓我聽到匈奴人仁慈之言,就制你的惑亂軍心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