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樓天南地北的客人來來往往,不見熟悉身影,凌肖靜靜站了一會兒,悵然離開。
在城中穿梭蒐集資訊,今日之事他不可能不會有所耳聞,顧長雲好大手筆,將雲奕如此這般置於風口浪尖,眾目睽睽之下,使他惱怒,困惑,亦是無奈。
若換做是他,必然,必然將雲奕視若珍寶地藏在懷裡,任何人不得窺視一眼。
巷子裡傳來微弱的呻吟聲,凌肖耳尖微動,心中仍想著事,步子卻下意識地往聲音傳來之處邁去。
呼吸微弱,呻吟聲斷斷續續,似是將死之人。
凌肖無聲握上腰間短刀,蹙眉緩步逼近,拐角後乃是一處死衚衕,亂七八糟堆著稻草和廢棄的木桶水缸,一男子後背死死抵在牆上跪坐於一處水窪中,袖口破爛滲出血色,神色空洞麻木,面上淚痕未乾。
凌肖只探出半張臉,目光謹慎將男子上下掃視一遍,解除危機,握著刀的長指緩緩鬆開,神情淡漠轉身離開。
沒有再多看鄒珣一眼。
鄒珣無力地靠在牆上,筋疲力盡,連睜眼的力氣和想法都沒有。
這本是個背陰處,然而他眼前卻忽然有白光閃了一下。
自己這是,要死了嗎,鄒珣腦仁中彷彿有針扎似的疼,鮮血淋漓的指尖狠狠在地上一抓,劃出十道觸目驚心的紅痕,卻又很快逸散在水窪中,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些。
凌肖沉默行路,不知聽到什麼動靜,猛然抬眸,飛快疾步回去。
短刀出鞘,被他以一個無懈可擊的姿勢握在手上,眉眼下壓,一個急停,與此同時利索甩出三枚飛刀。
三聲悶響,飛刀沒入稻草堆中,水窪淺淺泛著波紋,男子卻消失不見。
凌肖不免覺得心驚,通往這死衚衕的只有這一條巷子,從這到分岔口的路他還沒走上一半,期間並未見人迎面過去。
牆面平整,他飛身躍上牆頭,垂眸見點點水痕,已被日光蒸曬半乾。
那邊是一處不大不小的菜園,綠葉青翠,水痕埋沒其間,看不清澈。
一個奄奄一息看上去毫無求生意欲的男子,不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翻牆,再快速走出他視線範圍。
可能是裝的,凌肖神色淡漠,回首靜靜看向那一處水窪,也有可能方才有人來過。
皇宮深處,福善德來不及抹去頰邊汗珠,腳步匆匆在肅靜宮巷中行走,偶有三五成群的小侍女侍衛向他行禮,他只是草草擺手,一句話未說,焦急往御書房方向去。
身後,一提著畫箱的男子汗流浹背跟著,抿一抿略微有些蒼白的嘴唇,不敢落下半步。
皇宮守衛森嚴,他並不是第一次在這條路上走過,然而卻總覺得眾人神色有異,就連禁軍巡視的佇列都多了幾隊。
宮廷畫師,向來要擅於察言觀色,福善德藏不住急躁惶恐的臉色讓他憂心,不敢隨意發問。
福善德似有所感,眼前已經能看見御書房屋頂上的脊獸,他這才鬆一口氣,回頭看一眼男子,語氣沉沉警告道,“皇上近日心情不好,你只管做該做的事,留神別一個手抖,掉了腦袋。”
男子抬袖拭去額上冷汗,連連稱是。
整理好儀容,福善德面上露笑,小心翼翼叩了叩門,“皇上,人帶來了。”
良久,裡面才傳出趙貫祺的聲音,“進來。”
四平八穩,但福善德卻聽的喉嚨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