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暑氣蒸騰,源源不斷的熱浪撲面而來。
要去賠罪……劉恩樸咬緊牙關,終是敵不過日夜兼程的疲累,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掙扎著沒能站起來,緩緩軟倒在路邊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再睜眼時已是霓霞漫天,一片火紅,耳邊的蟲鳴忽遠忽近,眼前大片大片的光斑。
意識慢慢回籠,手腳還是一陣陣地失力,劉恩樸託著額頭撐地坐起,往後艱難挪了幾下後背靠到石壁上,抬頭望著絢爛的晚霞和底下升起的裊裊炊煙,心裡忽然升起大片大片的空虛和失措。
往前幾年他妹妹還在,鎮上的婆婆婦人還會好心給些吃食和家裡孩子穿不下的棉衣,但尋常百姓家哪會有穿不了的衣裳,縫縫補補修修改改給好幾個孩子穿都是常事,每個冬天他和妹妹也只就一人一件稍微厚些的衣裳罷了,大雪飄落之時,揣著兩個硬梆梆的窩頭縮在稻草垛裡相偎取暖。
他抬起一隻手,從指縫中去看天邊的流雲和飛鳥。
妹妹被送走,彷彿也一併帶走了這世間僅有的溫暖,一個窩頭給出去容易,但長久下來一籮筐窩頭卻難,他像是在黑夜中麻木獨行的木頭人,陰差陽錯被山匪收做小弟,欺騙,掩人耳目,替人探路放風,做了不少錯事。
那幾個人很厲害,追著一路殺到了山上,端了山匪的老巢,和他所見過的人全都不一樣,走的路和他們也都不一樣。
他看那些人時需要仰望,因自己身陷泥沼,所以心生嚮往。
……到此為止了。
珍惜地摸了摸牢牢栓在衣服內側的荷包,劉恩樸捂著微微發痛的胸口拽著石壁上的藤蔓站起,繼續一瘸一拐地順著山路往前走。
天微微擦黑,京都中萬家燈火照常亮起,扎西一手提著裝有驚堂木和摺扇的布兜站在矮屋門外,透過竹簾後的門縫窺見裡面點點微光,卻不見人。
旁人見這矇眼公子站在門外沉默不語只覺奇怪,路過時免不得多看兩眼。
扎西抬手摸了摸門框,耳尖微動。
提著竹籃的老婦躬身咳嗽著慢慢走過,漫不經心瞥一眼他,啞聲開口,“那孩子下午時出去,怎麼,忘了給你留門?”
扎西抬起頭頓了頓,辨認出她的方向不好意思地笑笑,“今日生意不好,是我回來早了。”
老婦冷笑幾聲,不再理會,只鬆鬆用餘光罩著他慢慢走遠。
扎西聽她腳步聲漸遠,頷首笑道,“婆婆慢些走。”
老婦扭頭看他一眼,嗤笑,“嘁。”
木架上晾曬的衣物還沒收回,扎西摸索著將白日裡被風吹斜的單衣正了正,隨手將布兜擱到窗沿上,慢悠悠朝某個方向走去。
百戲勾欄的另一處,張燈結綵,隨著緊密有力的鼓點,戴著赤目獠牙面具打扮怪異的高大人影臂上掛著青藍色彩帶,將一柄長戟舞得好不威風。
叫好聲連成一片,熱鬧非凡。
面具人繞場一週,仰天低吼,獠牙中冷不丁噴出火焰,又是一個歡呼的高潮。
兩三個人面色古怪地匆匆撥開人群,卻被密不透風的人牆擋住,寸步難行。
魚已入餌,接下來就是收網。
長戟的刃處閃過冷光,招式鬼使神差間變得凜然。
殺意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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