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知我者謂我心憂
韓思萊還真跟這位異國的藝術家有些交集，他曾寫郵件向他表達過喜愛，還請教過設計的相關問題，kaneko人很好，回信給了他指點。
霍駿讓他把郵箱地址發來，直接抱出筆記本開始給kaneko寫郵件。
不過郵件內容全部完成後，他並沒有直接傳送給kaneko，而是把內容整個發給了方行。
而後兩位老闆關在辦公室裡，整整一個下午沒有出來。
“老霍，我知道你是個理想主義者，也有自己的原則，但這事兒其實你想擰巴了。它往上夠不著犯法，往下也沒到抄襲那麼嚴重。你說元素重疊多了，美術那邊可以做改動，這還不夠嗎？”
霍駿冷道：“老方，理想和原則這種事，我知道你不想談了。我今天跟你說的是專業判斷。”
講到自己領域的東西，霍駿便有一股藏不住的倨傲：“抄沒抄我們都心知肚明，今天不是開庭，不用在這件事上互相犟。這些擺在面上的東西你我看得出來，這個人的粉絲也看得出來。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個遊戲的核心受眾跟他的粉絲有多少人是重疊的？
又有多少人會因為介意這件事而抵制整個遊戲？
如果核心圈層的口碑都壞了，之後怎麼做傳播？現在解決問題還不算遲。如果你做好了這個遊戲會大火的打算，為什麼要在這裡給自己埋個雷呢？”
方行想了想，又擺手：“真能到被轟轟烈烈抵制的地步，我再花錢也甘心。我是從做生意層面告訴你，我們沒必要主動站出來說。何況這個錢花了，除了能令你心裡舒服點兒，它有任何看得見的實質回報嗎？”
他說完，霍駿便站了起來。“你堅持這麼想的話，我會退出。我不可能給這樣的東西做廣告。”
霍駿已經是個成熟的社會人，他有自己的堅持，也明白方行的糾結。
只可惜這事不是他能自己拍板決定所有的，眼下誰也不想讓一步，只好先尷尬地僵持住。
霍駿回了家，關掉了手機。他想自己待一會兒。
小金毛已經是隻中型金毛了，因為成長環境比較艱難，所以格外成熟一些。
它感覺到主人心情不好，很善解人意地跑去蹭霍駿的腿。霍駿心不在焉在它頭上擼了兩把，關上了臥室的門，自己拉起被子蒙頭就睡。汪汪撓門未果，最終只能趴在臥室門外發出嗚咽的聲音。
霍駿知道很多職業在正式入行之前是需要宣誓的，以此在漫長的職業生涯中時刻提醒自己，讓所做對得起自己的所學。霍駿的職業沒有誓詞，這個行業本身就誕生於金錢至上的商品社會，與理想和崇高似乎都沒什麼關系。
同樣的事情，他見過別人做的還少麼，還不是照樣可以把更不堪的東西包裝得天花亂墜。
如果法律都說是個灰色地帶，他的堅持是不是顯得太過天真？
他無法跟任何人分享這份糾結，他的下屬遵循他的指令工作，也為兩個老闆的意見不合而難以自處。
霍駿頭很疼，他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金毛在外面用力撓門發出響亮的叫聲，霍駿直起身來，在汪汪叫聲的間隙裡聽到有人敲門。他走出去，透過大門的貓眼，看見了韓思萊。
年輕人大概跑得很快，站在門口還在大口喘著氣，頭發翹起了幾根，看起來有點呆，也更顯年齡小了。
霍駿此刻有種自暴自棄的氣質，不顧自己形容狼狽，一把拉開門，直直向韓思萊望去。韓思萊好像還沒來得及組織好語言，一時也愣住了。
霍駿聲音發悶：“你來幹什麼？”
韓思萊喘了兩下，現在終於能說出話來，看到霍駿這樣好像也不意外：“電話你沒接，我不放心。來……看看你。”
兩人相對而坐，氣氛有些詭異。汪汪終於確定主人還活著，又看到韓思萊，高興地在兩人之間竄來竄去。
霍駿沉默地給韓思萊倒了水，他現在腦子不太清楚，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韓思萊，他最珍之重之的一個人，可是他沒法強裝出一幅笑模樣來。
韓思萊小口喝茶，許久也沒講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看著霍駿：“我能抱抱你嗎？”
霍駿還想散發一下生人勿近的氣場。
不過最終沒動，任由韓思萊湊過來輕輕圈住了他，霍駿的手緊了又松。
韓思萊說：“我知道那個遊戲的事情了，我猜你應該心情不好。”
霍駿嗤笑一聲：“我有什麼可心情不好的，良心一昧，錢省了，保不準還會賺得盆滿缽滿。”
“才不是……”韓思萊小聲吐槽，“小維認識喬喬，今天她跟我說了個大概，我猜你那天問我kaneko的聯系方式，也是想去解決這個問題的吧？”
霍駿抬起頭來，有些煩躁地說：“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好。”
萬一最後拿到的還是讓人失望的結果呢？
霍駿剛剛態度冷淡韓思萊都沒生氣，現在看他有話不好好說的樣子卻有些著急了，氣鼓鼓看了一眼霍駿，停頓了三秒把這口氣壓下去，然後說：“你不想好好說話那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