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段歲寒逼近他,二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只掌。
子姜略矮一些,段歲寒俯視他,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更知道以打遊戲為生要付出什麼。學校呆不下去,住在網咖裡,每天和幾個牙黃得不行的煙鬼打交道。討好語音裡的老闆,對著直播觀眾賣弄,最後賺來的錢被狗操的野雞工作室坑走,恨到巴不得殺個人——”
“這些我都知道。”
“哦。”子姜身子後仰,又不想輸太多氣勢,胸膛微不可查地靠近回來。
“差點忘了,剛認識你的時候窮得叮當響,陪玩語音比誰都夾。”
“所以別把我當成體驗生活的天真少爺,子姜。如果非要當了十幾年邊緣人的可憐蟲才能讓你感到同病相憐,那麼我告訴你,我是。”
“難得聽你說這麼多話呢。”
子姜看向段歲寒,看著他眼裡的火,莫名笑出聲來。
“我沒有排擠你的意思,很多人——尤其在俱樂部裡——我都看不慣,憋得難受了,總要想點法子宣洩一下。”
他聳肩後退,是讓步的意思。
“反應這麼大的,你還是第一個。”
“不過話說回來,聽到你說自己當過十幾年可憐蟲,感覺還真不賴。”
他嬉皮笑臉地掩飾過,話裡分不清真假。
後退,在段歲寒準備的椅子上坐下,子姜托腮問:“好了,現在說吧,你叫我來你房間想聊什麼?”
怪人。
段歲寒在心裡評價。
既然子姜作罷,他也收斂起情緒,將話題拉回到正軌。
上一秒還針鋒相對,這一刻,段歲寒又真誠地低下頭顱:“我想請你教我。”
子姜歪頭:“什麼?”
“大局觀。”
“你指什麼?遊戲裡的佈局和指揮,還是在俱樂部規則裡的生存之道?”
子姜攤手:“如果是前者,你是打野我是中單,你不需要學習我的思路;至於後者,那都是靠時間積累的經驗,我無可奉告。”
段歲寒:“我不需要你事無巨細地告訴我,也沒想過不勞而獲,只是希望你能更開誠布公地和我們交流。開局換線是怎麼判斷的,這一波撤退是為什麼,還有輸比賽背後教練組的用心……這些你明明知道原因的事,我希望你能早一點告訴我,而不是等到矛盾爆發才說。”
“可和我起矛盾的從來不是你。”
“因為我信任你。”
沒有臉紅沒有害臊,段歲寒直愣愣地說出讓子姜後背發麻的話。
“你很厲害,而且沒有人比你更想讓隊伍贏。但是……”
子姜嘁聲。
果然,不管多二愣子的人,好話背後總跟著一個“但是”。
“如果你說出來,我想我會節省下很多揣測和擔心的時間。”
“然後用來練習?”
“嗯,”段歲寒自然點頭,“然後用來練習。”
從進門開始,子姜就從一個值得信賴的領導者變成了牙尖嘴利的挖苦精。段歲寒以為他會繼續難搞下去,沒成想子姜眼角一揚,爽快答應:“好啊。”
“那以後每次複盤結束後你來找我,有什麼想問的,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段歲寒愣了愣,有些沒反應過來,幹巴巴道了句:“謝謝。”
“切,”子姜笑著,站起身打了個哈欠,“困死,回去洗澡了,再見。”
第二天訓練和比賽時,段歲寒能感覺到隊內氛圍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