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暮越走越遠,姜合用盡全力拔出一條腿,那條腿剛踩在地上,便漸漸化成了灰。
他抬頭看去,章暮早已不見。
周圍人漸漸消失,嘈雜聲漸輕,他視若珍寶和視他若珍寶的人都已消失不見,天地間獨剩他一人。
姜合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
“太子昨日夜間已從東京營發兵,西京營的趙統領已帶兵阻攔,侯爺秘密回京後,帶人進了宮中。”章亭崢道:“現下王府很安全,你不必憂心,安心為殿下治療罷。”
蘿依捧著姜合滾燙的手,一臉擔心地道:“殿下已經燒了四日,渾身滾燙,如何用藥施針都無用。這時信傳不出,我的遊隼也飛不出,師父遠在山上,如何才能讓他來啊。”
章亭崢也是一臉擔心道:“公公已經去找司空大人了,想必會有法子的,你現下出去,殿下萬一有別的事該當如何。”
“呸,呸呸呸。”蘿依流著淚喂姜合喝藥,“你不許這麼說,殿下不會有事的。”
章亭崢伸手抹去蘿依眼角的淚道:“嗯,殿下不會有事的。”
又過一夜,天方一亮,客衣便被咳嗽聲驚醒。
他急忙跑過去道:“殿下,殿下您醒了?”
姜閤眼神空洞,望著床帳頂無言。他腦中記憶重現,加之夢境壓身,一睜眼便感覺到了頭部的撕裂痛。
可他身上再疼,也遠不及心中那份痛。
客衣不敢耽擱,急忙差人跑去找蘿依。蘿依來後,看見姜合的樣子,腫成核桃的眼又流下了些淚,她伸手為姜合把脈,脈相平穩,終於無事。
“哥哥,快去熬藥,殿下無事了,快去。”
客衣看了眼姜合,趕忙跑了出去。
蘿依收好東西,趴在床邊輕喚道:“殿下,您能聽見我說話嗎?”
不是她愛哭,實在是現下姜合的樣子太不對勁了,他如被掏空棉絮的軟枕,只剩下一張華麗的外皮。
“殿下,您理理我吧!”他不說話,蘿依便哭道。
被她這麼一嚎,姜合動了動眼珠,重新閉上了眼。一滴淚悄無聲息地滑落,姜合再次睜開眼。
“我無事了,就是頭疼。”
“殿下!”蘿依直起身上半身,又跪得近了些。
“嗯,別哭了。”姜合輕聲安慰道。
他如此憔悴,還在安慰自己,蘿依趴下身,捧著姜合的手哽咽道:“究竟發生了何事,您從前養好的底子,這次全沒了。”
“蘿依。”
客衣端著藥進來放在桌上,他走到床邊伸手扶起姜合道:“先讓殿下用藥吧。”
蘿依起身端起藥碗,給姜合喂藥。
一碗藥用完,天已大亮,章亭崢披著一身熱汗進屋,他見姜合醒了,也鬆了口氣。
“殿下,太子殿下前日夜間忽然發兵謀反,東西京營與京城一團亂糟,陛下派兵鎮壓,現下太子軍隊占上風。不過侯爺已經秘密入京,戰火併未波及王府。”
蘿依轉頭道:“殿下剛醒,你別講這些費心神的話。”
章亭崢欲言又止,姜合道:“我無事,接著說吧。”
章亭崢沉聲道:“陛下昨日下詔,除已出嫁和親的公主外,其餘皇子公主駙馬都要去宮中。現下有幾位封地王爺還在路上,其餘人都已經在宮中了。皇上方才派人,來請殿下入宮。”
“什麼?”蘿依問道:“你沒有告知來人殿下還在病中嗎?”
章亭崢抿嘴道:“告知了,來人道陛下有令,有病也要去宮中養。若違抗命令,便,以謀逆之罪,立刻斬首。”
姜合嗤笑一聲,動了動許久不活動的腿,啞聲道:“客衣,伺候我洗漱,別讓人久等。”
客衣清晰的記得那日董不生所言,現下姜合拖著這樣的身子,皇帝還要折騰他,果真天下之間,皇帝最在意的便是身下之位。
他咬咬牙起身道:“是,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