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說著是讓自己和陳叔一起去買酒,但是大晚上的,又是除夕,開出去老半天也沒見一個店鋪開門,虞照現在又餓又困,打了個哈欠,對老陳說:“陳叔,要不咱回去吧,都沒店開門啊。”
陳叔一直算著時間,出來也有半個多小時了,再算上回去的時間,應該夠了。於是陳叔點點頭,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現在還一無所知的虞照,調轉方向盤,覺得還是造化弄人。
兩手空空回到家的虞照還沒抱怨自己親爹大半夜讓自己浪費時間出去瞎晃悠的舉動,就被一家人奇怪的氛圍弄得心神不寧,而且,他旁邊的座位現在已經空了。
站在原地,虞照覺得自己兜頭被澆了盆涼水,莫名把自己支走的原因已經浮出水面,但他還是不想相信。
愣愣地看向穩坐主位古井無波的虞衡,虞照像是無所知地問道:“遊暗呢?”
遊暗在虞照回來的前幾分鐘才走,劉佳斯不知道虞衡為什麼要把遊暗單獨叫走,也不明白為什麼遊暗會一臉木然地離開。但是當她皺眉看向手足無措難過到如同失去全世界的虞照時,她漸漸明白過來。
一瞬間手腳冰涼,劉佳斯張大嘴,不可置信地看向虞照。
開心的氛圍頃刻間煙消雲散,虞照握緊身側的拳頭,覺得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加害者,即使他們可能只是旁觀。抬眸一個個冷著臉望過去,虞照心如死灰,“你們把他趕走了是嗎?”
小孩子總是敏感陰晴不定的,前一秒還咧著嘴哈哈笑的虞鶴知下一秒就被如墜冰窖的氣氛嚇得放聲大哭,虞卿猝不及防,手忙腳亂地拉著自己丈夫離席哄小孩了。
虞衡苦笑,想在虞照心裡,自己還是成了棒打鴛鴦的壞人。放下筷子,也沒了吃飯的心情,遊暗最後的話和此刻虞照憤懣難過的神情交織在一起,讓虞衡心口緊了一下,但開弓沒有回頭箭,總會過去的。
話說一半留一半,虞衡斜睨了眼虞照,談不上失望,只是心裡難免五味雜陳。虞照性格溫和,平時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樂天派,這樣的虞照,他沒有看見過。
“不是我逼他走的。”虞衡緩緩說,“房子他之前就找好了,是他自己要求搬走的。”
“不可能!”虞照被這句話刺傷,情緒失控放聲吼道,“你們都是騙子,我不信。”眼淚滑落眼眶,虞照說完就轉身跌跌撞撞往樓上跑。
兩步跑到遊暗房門口,虞照胸口劇烈起伏,幾次伸手又觸電般地收回,這一刻他突然變得怯懦,他真的害怕……
幾分鐘後虞照下定決心推開房門,乍一看和虞照之前無數次開啟所看見的陳設沒有什麼大的區別,床上的被子還是按遊暗的習慣疊的整整齊齊,書桌也井然有序,只是沒有了遊暗的書包。手腳僵硬地拉開衣櫃門,除了遊暗最開始帶來的,其他的衣服都好好地掛在衣櫃裡,包括和虞照一起買的幾件不明顯的情侶裝。
所有的勇氣在這一刻全部消失殆盡,虞照像突然洩了氣的氣球,陡然跌坐在地。
劉佳斯和虞衡站在幾步遠的身後,擰著眉看衣櫃旁虞照縮成一小團不停顫抖的背影,隨後有很小的啜泣聲傳出,劉佳斯看得於心不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房門被人悄然關上,虞照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是被手機鈴聲喚回來。
來電顯示的名字狠狠紮進虞照心裡,淚眼模糊,虞照顫抖著手,手機滑落好幾次才按了接通。
又是讓虞照難以忍受的沉默,但是他現在不關心這些,接通的下一秒,虞照劈頭問不知道在哪裡的遊暗:“遊暗,你是要跟我分手嗎?”
腦袋倚靠著門板,出租房沒有暖氣,遊暗冷到牙齒都在打顫,隔著聽筒,遊暗聽出了虞照話裡的哽咽。
遊暗沒有哭,他的眼淚好像早就流幹了,只覺得眼睛酸澀無比。
零點的鐘聲敲響,遊暗握著手機,抬頭看窗外綻放的煙花,小孩子的嬉鬧聲不講道理地傳進遊暗耳朵裡,心口泛起細密的痛感,遊暗深吸口氣,笑著說:“虞照,新的一年了,祝你新年快樂。”
有人說,人死之前會有短暫的迴光返照,所有的疼痛都消失,吃嘛嘛香,身體好得完全不像病入膏肓的人;也有人說,情侶分手之前,也會有類似的時刻,當他望向你的眼神,你知道那是你們的最後一面。
隔著遙遠距離,即使看不到遊暗,虞照卻比誰都清楚,遊暗下一句會說什麼。
上一次聽見這樣的語氣,是遊暗跟自己說生日快樂。
眼淚糊了滿臉,虞照覺得呼吸不暢,握著濕滑的手機,搶在遊暗之前語無倫次說:“遊暗,是我爸逼你的是不是?不要說,求你,不要……”
“我們……還是到此為止吧。”
蜉蝣撼動不了大樹,虞照也阻止不了遊暗一定要說出口的話。
電話被結束通話,幾聲嘟嘟聲之後,重回安靜。
回到手機桌面,虞照失神地望著遊暗的照片,發現自己強迫掀動嘴角都做不到。
通訊錄的好友陸陸續續發來新年祝福,虞照面無表情翻過,他親耳聽到了遊暗第一句祝福,同時也是最諷刺的祝福,他討厭這一年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