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的。”遊暗很輕地笑了下,摸出張紙擦幹淨手上被蹭到的奶油。
小男孩看了眼遊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有些害怕也有點惶恐,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哥哥真的不用嗎?可是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難過,這個口味是新出的嗎,你很喜歡這個?”
“嗯。”遊暗點點頭,又抬頭朝小男孩笑了笑,“沒事,哥哥等會兒再買一個就好了,媽媽在前面等你很久了。”
“那好吧,哥哥再見。”小男孩被拒絕了後沒再提議,但是也有些過意不去,臨走前還安慰遊暗:“哥哥不要不開心噢,要多笑笑。”
人來人往,柳樹被壓彎了枝頭,目送小男孩劃著滑板去跟家人彙合,遊暗把目光收回,望向遠處橙色的湖面。
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後,遊暗終於捨得開機,螢幕上顯示有很多條虞照發過來的資訊和未接來電,問他去哪了,怎麼請假了不跟他說,手機為什麼也關機,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讓遊暗發訊息給他,他很擔心。
還有一個未知號碼,內容是一個地點。
沒回訊息,遊暗調出通訊錄,撥通了虞照的電話,那頭幾乎是秒接。
“喂,遊暗,你現在在哪?我來找你。”
虞照不問為什麼,也不問發生了什麼,他一下午心裡都七上八下的,他需要立刻馬上見到遊暗他才安心。
隨手攔了輛計程車,遊暗拉開車門坐進去,把地址給司機看,然後才跟虞照說分開後的第一句話:“我只是突然有點累,想一個人靜一靜,沒事,你別擔心,明天在學校見好嗎?”
說完就結束通話電話,不給虞照機會繼續盤問。
陳進南給的地址遊暗沒有來過,司機也是,跟著導航七拐八拐的,比預估到達時間晚了二十分鐘才到。
看樣子是一棟爛尾樓,方圓五公裡都找不到其他活人,遊暗下車後往前走到一片空地上,抬頭看了看樓上,沒看到人影,把書包扔地上,轉著圈地說:“錢我已經拿過來了,你出來吧。”
過了半分鐘,遊暗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陳進南不知道從哪淘過來一身別人的舊衣裳,已經冬天了,穿得卻還是涼拖。
蹲下身直接把遊暗的書包倒過來,陳金南叼著煙,暴力地扯開拉鏈,一沓沓成摞的現金爭先恐後地掉出來,砸到了陳進南的腳背。
這種痛苦陳進南還是挺樂意承受的,遊暗換了位置,在正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陳進南咧到耳朵根的嘴角,覺得自己在這一刻好像淪為了幫兇。
小時候有心無力,看見拳頭雨點一樣落在遊雨眠身上,小小的遊暗想去幫忙,想拉走施暴的惡魔,卻被陳進南一胳膊甩在門上,一瞬間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入目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玻璃碎了一地,遊雨眠嘶吼著,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臉上身上都是血,卻還是讓縮在角落的遊暗跑,耳朵痛得要命,雜音嗡鳴把小小的遊暗弄得痛苦不堪,嘗試站起身來,往前走了沒兩步卻又重重栽到在地,暈過去的最後一秒,遊暗發覺全世界都安靜了,遊雨眠拼盡全力拿起煙灰缸砸上陳進南的後腦勺,然後哭著跌跌撞撞地抱起身上青青紫紫的遊暗……
猛的回過神來,遊暗擦掉眼淚,斜睨了一眼依然蹲在地上痴狂囁嚅好多錢好多錢的陳進南,然後突然朝他走過去,揪起陳進南的衣領硬生生把人從地上提起來,惡狠狠地說:“拿了錢就滾!別再讓我見到你!”
誰知陳進南看見遊暗這樣,即使呼吸不暢也還是嘶啞著嗓子說:“你跟你媽一樣,都是神經病,哈哈哈哈,都一樣不要臉,都特麼是婊子!”
聽到這句話,忍了一天的遊暗終於爆發了,手上使勁,遊暗額頭上青筋暴起,直接把陳進南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兩米遠,破破爛爛的衣服根本經不起在地上這樣摩擦,皮肉攆著沙礫,陳進南痛到扭曲,不停地在地上打滾,嘴上卻依然不消停,比以往更難聽的辱罵接連往外冒。
冷著臉轉身,遊暗脫掉厚重的外套,挽起袖子,一步一步朝陳進南走過去,然後蹲下身,單手掐住陳進南還在吐血的下頜,不多費口舌,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寒冷的冬夜裡,最後陳進南被打到奄奄一息,鼻青臉腫,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遊暗拿過書包,把現金砸在陳進南身上,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底線:“你以後不管是賺得盆滿缽滿還是賠得血本無歸,甚至是死是活都跟我沒有一毛錢關系,但是,你膽敢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我媽的名字,我讓你生不如死,還有,別去找虞照,要不然你別想從我這兒再拿到一分錢。”
大晚上這鬼地方肯定也打不到車,遊暗撿起自己的衣服,託著疲憊的身體,沿著原路慢慢往回走。
指節又脹又痛,陳進南也不是個吃悶虧的主兒,雖然自己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但是也沒讓遊暗好過,遊暗手上胳膊脖子都被陳進南劃出了一道道血痕,看著同樣觸目驚心。
在路上走了半小時,遊暗發現旁邊有一條小溪,月亮高懸在夜空,遊暗抬頭看看月亮,又低頭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沉默著洗掉手上的血跡和汙垢,眼淚融進涓涓流淌的小溪,彙向遠方。
萬籟俱寂,遊暗只聽得見吹過自己心裡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