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一切都在好轉，遊暗每天按時吃飯睡覺吃藥，虞照一直等到遊暗狀態好點才回公司辦公。
之前在家很多事情都不好處理，小陳還要公司和家兩頭跑，所以等虞照晚上回家的時候都很晚了，遊暗一般都睡了。
快速洗了個澡，虞照困得不行了，手機電都沒充就直接抱著遊暗睡覺了，也許是越累越多夢，入睡沒多久，虞照就感覺到自己做夢了。
那天之後，虞照一直不敢去回憶當時具體的場景，他總是有意規避，遊暗伸過來的手腕於他就是一個隨時的警報器，他和遊暗也不會主動去提起，換藥結痂的時候也總是默契地把話題扯到八丈遠。
再次停在公寓門前，虞照清晰地知道這是在夢裡，他拼命地往回跑，電梯下到一樓，虞照走到馬路上，隨手招了輛計程車，坐進車裡跟司機說隨便開，再次下車的時候卻又回到了原地，不，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周圍的公寓都是一模一樣的。
虞照只能進去。
記憶不斷迴圈播放，鑰匙幾次掉在地上又被拾起，虞照聽見自己快要沖破胸腔的心跳以及發涼不停顫抖的手。
客廳、臥室，陽臺都沒有，夢裡的虞照再次站在了浴室門口，即使隔著一道門，虞照也恍若聞見了刺鼻的血腥味。
深吸一口氣開啟門，虞照瞳孔驟縮，浴缸裡的水已經滿溢位來，順著慣性飄到虞照腳邊，天花板都被倒映出了血紅色，四面都是破碎的鏡子，虞照覺得自己置身了一片紅海，而遊暗就閉眼躺在中央。
每往前一厘虞照腳邊的水就帶著波紋蕩漾，遊暗浮在海面上，虞照走近了，遊暗卻又被帶遠了，夢裡的虞照什麼也做不了，像被人掐住了脖頸動彈不了分毫，這裡沒有純白的素帕讓虞照裹住遊暗汩汩流血的手腕，虞照只能站在那裡，呆愣地看著遊暗的生命力一點一點流失，然後，自己頭重腳輕，一下栽進了浴缸裡。
太過真實的窒息和恐懼讓虞照猛地睜開眼，後背冒了一身冷汗，虞照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手臂發力想確認一下游暗的存在才反應過來手感太軟，懷裡抱住的只是冰涼沒有感情的被褥。
一盆冷水瞬間把虞照從頭澆到尾，虞照突然有點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遊暗真的被他救起了嗎？還是這些都是他的想象……
另一邊床鋪已經完全冰涼，虞照恍惚地下床，感覺自己一腳踩在棉花上，黑漆漆的屋子伸手不見五指，現在它只是一個要把虞照吞沒的容器。
“遊暗！遊暗……”夢裡的場景再度重合，虞照從二樓找到地下室，可是根本沒有遊暗的影子，好像這個人一直都沒有存在過，憑空消失了。
地下室空氣不太流通，空間又太逼仄，虞照覺得自己被壓得喘不過來氣，樓梯的小門就近在咫尺，虞照卻沒有力氣開啟，閉上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門縫的一線光亮被一個長條影子蓋住。
遊暗這段時間過的日子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虞照雖然嘴上說讓他沒事收拾一下家裡，但其實還是請了保姆，遊暗就純白嫖，每天就在家一畝三分地活動，虞照如果下班早就會和遊暗一起打打遊戲或者散散步什麼的，工作忙的話遊暗和虞照都作息就基本岔開了。
白天睡了太多，半夜的時候遊暗就醒了，虞照今天回得很晚，遊暗睜著眼睛發了一會兒呆，決定還是不對著空氣幹瞪眼，輕手輕腳地披了件外套就出門了。
虞照這套房子買在市中心，一天到晚都是熱鬧的，遊暗跟著人流漫無目的的瞎晃悠，路過一家珠寶店突然福至心靈。
攢的大頭是要一分都沒有了，但是遊暗手機裡還有僅剩的五千多塊，和虞照一起住也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再加上游暗之前就一直想給虞照買個戒指，所以當機立斷就進去了。
脖子的戒指遊暗戴上後就一直沒有摘下過，這會兒挑戒指間隙，遊暗取下來戴在了手上。珠寶店裡各式各樣的飾品琳琅滿目，遊暗眼睛都快看花了，覺得都挺不錯的，除了價格不太禮貌之外沒別的問題。
最後卡著上限挑了個符合自己審美的，遊暗心情很好地回家了，雖然現在是名副其實地身無分文，兜比臉幹淨，但遊暗還是挺期待虞照戴上的。
溜溜達達回去，遊暗先進到臥室，結果鬼鬼祟祟摸上床發現虞照不在床上，又去了洗手間、書房和客臥，也是空無一人，在一樓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人，遊暗覺得納悶，這半夜人能去哪裡？走之前不還睡著嗎？
又把兩層樓翻了一遍，遊闇莫名感到心慌，打了電話也提示已關機，不抱希望地又去往地下室，家裡只有這沒去過了。
結果剛打著手電來開門，遊暗就看見倒在樓梯口的虞照，因為額角磕到了樓梯，還冒著血。
“靠！虞照……”遊暗心跳都漏了一拍，手電滾到地上也顧不上撿，樓梯狹窄，遊暗整個人得完全貼在牆上才能包住虞照，但是遊暗也不敢輕舉妄動，他一個人肯定是弄不動虞照的，應急燈照亮了虞照灰撲撲的側臉，遊暗湊近叫了幾聲虞照，根本沒反應，血跡已經幹涸，遊暗心慌到不行，腦子都快要宕機，剛輸入好120虞照就動了動。
耳邊嗡嗡作響，虞照眨了眨眼，感覺眼前沒有黑點後才回過神智來。
“虞照？來，我扶著你，我們馬上去醫院。”
看見虞照醒了，遊暗才稍微鬆口氣，但額角的傷口太顯眼，遊暗碰了一下虞照就疼得抽氣。
一直到扶著虞照在沙發上坐下虞照都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就好像靈魂出走了一樣，遊暗更加擔心，但手機忘在了樓梯口，剛準備去拿過來打120虞照卻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從背後緊緊抱住遊暗，艱澀開口，“你剛去哪了？”
遊暗被嚇了一跳，慢慢轉過身來，輕聲說：“我……睡醒出去逛了逛，買了點東西。”
推著虞照坐在沙發上，遊暗走到電視櫃下面拿來家用急救箱，打算先簡單處理一下。
“疼不疼？”遊暗用棉簽沾了點清水，把血跡擦幹淨再消毒，虞照兩隻手勒著遊暗的腰很用力，像是怕人跑一樣，看著虞照垂下的眼睫和蒼白的臉色，遊暗心裡不是滋味，虞照的狀態明顯不對，魂不守舍的。
“你怎麼突然去地下室了？還暈過去了，不是我走之前你還在床上嗎？”
虞照現在才感覺緩過來一點，眼前的遊暗是真實存在的，軀體和呼吸都是溫熱的，他可以摸到，感受到。喉結上下滾動幾下，虞照定了定神，掐頭去尾道：“我做了個夢……醒過來發現你不見了就到處找你。”
遊暗動作一頓，貼好紗布後握上虞照的胳膊，直視虞照的眼睛，堅定說：“我在這，是真的。你是不是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