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誰見過自己的父親失聲痛哭,我也沒有,但是當待我如父的師父在我面前輕聲啜泣的時候,我心中揪著一般疼痛,並非因為師父在我心中的高大形象崩塌,而是曾經的大山化作了潺潺溪水,那個彎曲悲傷的背影讓人忍不住想上去安慰。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有人在外面大聲喊道:“我是岳陽市派出所,接到群眾報警,請立即開啟門接受調查!”
師叔輕輕拍了拍師父的背,起身去開門,進來一個膀大腰圓的大漢,一進門,他就愣了一下,看到兩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在病床前哭,一個小姑娘蹲著泣不成聲,整個氣氛儼然是親人離世的悲慼。
死者為大,饒是警察也不敢犯忌諱,原本氣勢洶洶的模樣瞬間轉化為一陣尷尬,低聲問師叔:“我們接到群眾舉報說你們這裡發生激烈打鬥,這是什麼情況?”他說著來來回回巡視著病房的情況,顯然是有打鬥的痕跡,但是這邊哭喪又是怎麼一回事,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說著話,唐夫人擠了進來,瞧見裡面的情況,頓時嚎啕大哭,指著我們大罵道:“造孽啊,你們這些人做了什麼?警察,快把這些人抓起來,他們是騙子!是殺人犯!”
唐夫人的一席話,瞬間讓門外的警察警覺起來,那個大漢立即露出了兇狠的目光,厲聲責問:“你們是什麼人?請立即跟我到派出所走一趟!”
師叔厭煩地看了一眼唐夫人,對警察大漢說道:“你是什麼職位?”
大漢先是一愣,然後知道面前的人可能有點背景,便略顯冷漠地說:“組長,怎麼了?”
師叔輕輕搖了搖頭,說:“我要跟你們領導通話。”
“不用了,”師父慢慢站了起來,眼角還掛著淚痕,雙眼通紅,他抬頭凝視那個大漢,眼神冰冷銳利,看得他心裡發毛,接著師父邁開步子走到大漢跟前,說,“這件事你們管不了。”
說罷,師父便走出了門,去醫院的座機打電話。
大漢被師父一席話給鎮住了,略顯尷尬地站在門口,他只不過是一個市區派出所的組長,沒怎麼見過世面,當師叔說要跟他們領導通話的時候就被震驚了,更不要說師父乾脆自己去打電話,顯然師父聯絡的人比他的領導職位還要高。
而在師父離開這當兒,醫院的醫生也急匆匆地來到病房,檢查了一番何永纖的生命體徵,很快,他們就停下手中的工作,為何永纖蓋上了白布。
其中一個看似領導的醫生對唐飛說道:“唐先生,您母親已經離世,還請節哀順變。”然後他命人去推車,準備把何永纖送去太平間。
唐夫人的哭號很刺耳,我聽著難受,便讓師兄把我推到外面去。
師姐還蹲在地上無助地哭泣著,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還是等她自己平復情緒吧,親人離世,任誰都會悲痛萬分,節哀這樣的詞語實在太過漠然。
我來到走廊,看見外面站著四個警察,竊竊私語,瞧見有人出來,立即停止了討論。另外還有五個唐家的人以及幾個隨從,有人坐在地上沉默不語,有人在悄悄抹眼淚,也有人筆直站著神情肅穆。
那五個唐家的人應該就是接觸過何永纖藥物的人。
我的臉掩藏在陰影之中,冷眼觀察著這幾個人,兩男三女,年級普遍三十上下,只有一箇中年婦人有四十多歲。
有人察覺到我的目光,轉過頭看我,但是也僅僅是稍作停留,便移開了去。
我知道這五個人中很有可能有嫌疑人,但是我沒能觀察出任何異樣。
我們的裝束其實很普通,但是我整個人埋在衣服中,有一種神秘之感,二師兄背上的青銅劍也及其引人注目,所以我們一出來,就有警察投來審視的目光,就像看待犯人一般。
我轉頭望著天空,手中卻一直在摩挲寄宿了花妖的妖骨,師父附著在上的符陣將之鎮壓其中,暫時不能出來。我能隱隱感受到其中散發的氣息,不同於黃鼠精和小狐狸,這種氣息有著極強的侵略性,暴戾、叛逆,但是對我有著一種天生的畏懼。
要知道我全身的面板都重生過一遍,其中夾帶著濃郁的真龍氣息,就連一直呆在我身邊的小狐狸都有些怕,更不要說這個心思單純的花妖了。
不到五分鐘,師父回來了,只是面色略顯憔悴,身子也明顯佝僂了幾分,顯得心事重重的模樣。
“師父。”我和師兄異口同聲地叫了他一聲。
師父輕輕摸了摸我們兩的頭,表示不用擔心他。
他站在門口靜靜地注視著蓋了白布單的何永纖許久,但是沒有再跨進去。
而是接著對那個大漢警察說:“你們先在這裡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