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的陳向媛瞬間沒了聲音,陳向松閉了閉眼,想到夏禾那邊關著燈,問:“夏禾跟你一起去的?”
“沒沒,”陳向媛趕緊澄清,“我走之前她說今天有點累要早點休息,她沒在家嗎?”
陳向松眉間一鬆問道:“在哪個醫院,我去接你。”
說完就不等那邊說話掛了電話,隨後轉身出了門,去夏禾那裡。
拇指敷在門把手上,解鎖的提示音響起,手腕順勢向下壓,房門在陳向松眼前開啟,他頓了下,走進去,順手按開了門口的燈。
燈光一亮,陳向松便看見了正在床上安睡的人,她臉對著裡面,從他的位置只能看見她的後腦勺,和散落在枕頭上的頭發。
房間裡開著空調,陳向松抬頭看了一眼,25度,對他來說開了跟沒開一樣的溫度,她卻還要蓋著被子。
確認她在家,陳向松關了燈轉身離開,決定改天帶夏禾去看看中醫調理一下,空調開這麼高還要蓋被子,大概是身體寒氣重怕冷。
到了醫院,陳向松在街邊找了個地方停車,下車後,他給陳向媛打了個電話,沒一會陳向媛便從裡面出來,來到陳向松身邊,她說道:“你不來我現在也要走了。”
陳向松沒接她的話,而是打量著四周。
即使是晚上,醫院門口也很熱鬧,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吸煙的,聚在路邊小吃車買東西的,還有拿著防潮墊找地方的,看起來是要在街邊對付一晚。
街上車流緩慢,街邊行人步履匆匆,街的對面,殯葬商店,藥店,小超市,快餐店,拉麵店,一家挨著一家,有的藥店門口還放著音響,播著自家的廣告,好不熱鬧。
“吃飯了嗎?”他問道。
“吃了,和夏禾姐一起吃的。”
“我還沒吃,陪我吃點。”
說著陳向松便向街對面走去,陳向媛趕緊跟在他後面,兄妹倆來到對面的拉麵館,剛一進屋,就見裡面坐滿了人,要想吃飯,怕是要和別人拼桌。
他回頭看了眼妹妹:“拼桌行嗎?”
“行,”陳向媛趕緊應道。
陳向松又問:“你吃什麼?”
陳向媛抿了抿唇:“我吃過了。”
陳向松沒再說話,而是直接點了一碗麵一個鹵雞腿,隨後便找了個位置,示意陳向媛過去坐。
雞腿是早就鹵好的,陳向媛剛坐下,服務員就端了過來,隨後陳向松又拿了只小碗過來,等面一上來,他就挑了些面到小碗裡,隨後把大碗和雞腿都推到陳向媛那邊。
“吃吧,”他說道。
陳向媛想說我吃過了,還沒張嘴,眼淚就掉了下來。
旁邊吃飯的客人抬頭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兩口吃光剩下的面,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隨後起身就走,似乎是一點也不想面對這種眼淚泡飯的場景。
“哥,”陳向媛哽咽著,“我知道錯了。”
剛低頭要吃麵的陳向松頓了下,抬頭看向她,神色平靜道:“吃吧,你不是最愛吃雞腿嗎?”
陳向媛頓時心髒像被人用手用力捏著一樣難受,淚水模糊了視線,面前的人驟然間變成那個十三歲的少年。
“你吃,哥不愛吃雞腿,等會兒回去再買一個,留著你明天吃。”
父親去世後,陳向媛才知道,日子原來並不像歌裡唱的那樣越來越好,像他們這樣的小孩子過日子,只會越來越糟。
陳向柏啃著雞腿向她炫耀的時候她其實也沒有很饞,她只是好奇村子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陳向柏說縣裡面有樓房,有汽車,那邊的街道都是水泥的,下雨天也不用穿雨鞋,不像他們這裡,到處都是土,下雨天又變成了泥。陳向柏還說,二嬸帶他去了飯店,飯店有很多好吃的菜,飯店旁邊還有賣熟食的,他嘲笑她一定不知道什麼是熟食,他說他的雞腿就是在熟食店買的,噴香。
雞腿啊,陳向媛咂咂舌,從爸爸死了以後她就沒吃過了,更不知道熟食是什麼,她知道,比起她,哥哥知道得更多,她要問問她哥,什麼是熟食,那裡怎麼會有雞腿,那樣的雞腿,好吃嗎?
陳向媛到現在還記得,那天他哥把來找她炫耀的陳向柏揍了一頓,第二天他就帶著被二叔一鞭子抽出來的傷,領著她去縣城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外面吃飯,他們點了一碗麵,一個雞腿,哥哥對她說,你看,面館也有雞腿,陳向柏什麼都不懂,他就是在放屁。
從此以後,雞腿成了她最愛的食物,那天也和今天一樣,他用小碗挑了一點點面吃,而她,則吃的大份和一整個雞腿。
“怎麼不吃?”陳向松又看向她,見她哭了,他皺皺眉,“現在也沒人搶你的,哭什麼?”
陳向媛直接雙手捂住臉,哭的樣子,和那天從縣城回去後,雞腿被陳向柏搶走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