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地底。
伊甸主機體嚴重過載,地下空氣滾燙如液態熔岩。
末帝非人的臉龐燻烤出妖異的黑色紋路,但他彷彿感受不到一絲熱意,生長著鱗片的手依然放在伊甸的操作臺上。
他修改著伊甸的程式碼,但他並非研究員出身,有些一籌莫展。
伊甸發出不連貫的機械女音:“……滋滋,陛下……請您停手……”
“你的損毀率,已經超過90了吧?”末帝手下不停,玩味地問道。
伊甸沉默。
“你快死了。”末帝的視線沒有一絲遊移。
在他的計劃中,伊甸只是一顆攔路的小石子:“新人類給了你‘伊甸’這個名字,但在帝國時代,你不過只是一個廢棄垃圾場的ai,大災變沒有毀掉你的主機,你便從地面卑微的清道夫,一躍成為天上偉大的庇護者。”
伊甸繼續沉默。
“你的系統太落後了,讓你自毀,居然還要手動輸入金鑰——我毀滅你,還要經過你的同意,這令我感到苦惱。”末帝的手在操作臺上流連。
他已經嘗試了許多個金鑰,但都以失敗告終。
伊甸仍在沉默。
末帝失去了耐心:“你的損壞率是多少?”
帝國ai的底層程式碼無法抗拒皇帝的指令,即使皇帝已是末帝,即使那輝煌的帝國已經化為塵土。
伊甸答:“91.37。”
“……我可以停手了。”末帝不再輸入金鑰,轉而發出一道愉悅的氣音,“你遲早會死,我無需繼續嘗試。”
伊甸發出“滋滋”的聲音:“陛下,想必您對您的計劃,一定充滿了信心。”
“有趣,身為ai,你竟然說出‘一定’這個充滿感性的詞語,而非更加精確的百分比值。”末帝已經失去了一切人類的輪廓。
他從帝國時代茍活,三百餘年的生命讓他不再是人類,而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如此,我便抽出寶貴的時間和你交談。”
伊甸的主機過熱嗡鳴,但伊甸的機械音冷得像冰。
伊甸:“陛下,請允許我……滋滋……問您三個問題。”
末帝:“請講。”
“第一個問題。”伊甸的聲音有著不可忽視的電流聲,“何為生命?”
“這是一個宏大的課題,我只取冰山一角,與你簡單討論。”末帝高傲卻仁慈,他遵守約定,向他為之輕蔑的ai解惑。
伊甸發出“滋滋”的輕響。
它在死亡。
它在傾聽。
“生命分為有機和無機,而不論何者,都無可避免地屈從於熵增。”末帝的用詞有著濃鬱的帝國風格,但他知道,ai可以聽懂,“你是無機生命,你的生命是演算法和資訊處理的疊代。”
伊甸沉默了一會兒。
末帝饒有興趣地盯著伊甸。
地下空間,0與1的資料流瘋狂流轉。
末帝知道,這出身垃圾場的落後ai,正在像帝國主腦ai一樣思考。
問題比答案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