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年輕啊。”閻銀華感慨。
“是啊。”喬納森說。
“我老了。”閻銀華看向喬納森,發現對方的臉上同樣爬滿了皺紋,“你也是。”
喬納森低下頭。
他說:“你有很多問題想問吧?”
“是的。”閻銀華道,“但不是這裡,也不是現在。”
喬納森扯動嘴角笑了一下:“因為這裡是學校?”
“因為在這裡,你僅僅是你,我僅僅是我。”閻銀華道,“友愛部不會監聽學生,而且思想考試已經結束,就連伊甸都不會投來視線。”
“……”喬納森沉默了一瞬。
他看向空無一物的桌面:“你寫了什麼?”
“一些過於刺耳的言論,一些不再糊弄的建議,以及一些發自內心的期待。”閻銀華道,“你呢?喬納森。”
喬納森輕聲道:“我交了一份白卷。”
閻銀華的雙眼微微睜大。
而後,閻銀華很快明白了什麼,低下頭,沒有發出一句追問。
但喬納森開啟了話匣子。
他彷彿回到了二十三年前,審問閻銀華的那個夜晚,上面要求他屈打成招,但他看著閻銀華,鬼使神差地放下了鞭子。
此世已是長夜。
不該有太陽隕落了。
“我終於明白了你的話,銀華。”時隔二十三年,喬納森再次叫出這個名字,“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成為友愛部部長後,我的喉舌和靈魂都不再屬於我。”
“我以為我無比堅定,但死到臨頭時,我依然生出了悔意。”
“我不後悔走上這條路,即使回到過去,在相同的處境下,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但——我不該毀掉人類的未來。”
“許多時候,我可以沉默,但我選擇開槍。”
“許多時候,我可以將槍口抬高一寸,但我選擇瞄準心髒。”
“如今,她的槍口對準了我,我必死無疑,但我……終於可以選擇沉默。”
喬納森布滿褶皺的臉沒有一絲顫抖,但閻銀華知道,那個走鋼索的人,終於松開了手中的長杆。
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他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一如平靜地殺死昔日的上司,成為了友愛部部長。
那份白卷是喬納森最後的反叛。
利益場上無中立。
沉默就是曖昧。
曖昧就是偏袒。
窗外的聲音漸漸平靜,放學的學生走完了。
喬納森轉身離開,就像從未來過。
“我有一個問題。”閻銀華突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