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無綺已經很久沒有使用異種的能力,但這一次,她久違地在深沉的夜色中伸出觸手,一點點地、緩慢地爬上了基地的高牆。
她坐在高牆上,安靜地眺望這片廢土。
如果蓋婭已經能源告罄,它為何要大費周章,收走她的記憶?
它害怕她知道什麼嗎?
天明時分,單無綺留信一封,第三次離開城牆。
她失去了在廢土上流浪的三年記憶,她會再次用雙腳丈量大地,把失去的記憶以另一種方式彌補回來。
單無綺朝白門的反方向走,向一片記憶中從未踏足的土地走去。
這一次,她找到了薩摩的記號。
薩摩的記號如同明亮的信標,單無綺安靜地凝視這個記號,發現那記號之下還有一個記號,只是因為時間的磨損,已經變得淡不可見。
薩摩找到了單無綺曾經的記號,並向那個方向走去,一如單無綺第一次被流放時那樣。
單無綺邊走邊找,日月在她的頭上流轉,她已不知道這是第多少天,第多少月,第多少年。
她在一艘巨大的飛船殘骸前停下了。
白門中,蓋婭曾向單無綺展示投影,它的主人,那智械文明的倖存者,正是駕駛這樣一艘飛船來到了這顆星球。
單無綺屏住呼吸,她有預感,世界的真相即將向她展開。
單無綺走進飛船,一個智械女人靜靜地坐在裡面。
智械女人有著流轉著光華的金屬身軀,她是整艘破敗的飛船裡唯一的亮色。單無綺第一眼看到她,就彷彿看到了母親,智械和蓋婭完全不同,蓋婭在智械面前,只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者。
“親愛的孩子,你就是單無綺嗎?”智械女人一開口,單無綺就愣住了。
她指了指自己,因為長途跋涉,她的形容潦倒至極,幾乎像一個野人:“您認識我?”
“許多年前,一個黑頭發綠眼睛的男孩找到了我。”智械道,“他拎著一顆人頭,在我的飛船外倒下。我救了他。”
單無綺心跳一滯。
“他叫什麼名字?”單無綺問。
“薩摩·亨特。”智械答。
智械溫和地看著單無綺,猶如母親看著迷途的孩子:“他用他的一切交換了一個諾言,這也是我等待你的原因,我很慚愧,如果沒有他的犧牲,現在的我……或許已經能源告罄而死。”
單無綺嘴唇顫抖。
被封印的情感在一瞬間蘇醒、決堤,單無綺瞪大雙眼,竭力剋制洶湧澎湃的心聲:“請問——那個諾言是什麼?”
“我會告訴你真相,這個世界真正的真相。”智械道。
單無綺盯著智械。
縈繞在她心頭的迷霧,即將徹底消失了!
智械道:“因為一道錯誤的程式,我的管家——飛船‘啟航號’的核心,被你們稱作‘蓋婭’的ai管家,將生命的程序視作威脅,並在生命尋得出路時將其毀滅。”
單無綺愣愣地盯著智械。
“我對不起你們,親愛的孩子。”智械道,“如你所見,我已經關閉了蓋婭的一切許可權,也結束了它對我的供能。和你交談後,我就會死去。我死後,這艘飛船剩餘的能量會反哺這顆星球,淨化這片因為大災變而被汙染的土地。”
這就是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