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王
小男孩是暴亂唯一的犧牲者。
小男孩的母親花掉一半積蓄,為他買了一個墓碑,碑上刻著一行字:“艾力克·拉姆安眠於此。”
目睹男孩死去的人都參加了葬禮。
蒼白的母親迎送悼亡的客人,臉上帶著卑怯僵硬的笑,單無綺站在她身邊,內心被鼓脹的情緒填滿。
單無綺的腦海回放著小男孩死前的一幕。
名為“艾力克·拉姆”的男孩紫青著臉,凹陷的胸口微弱起伏,白沫、穢物和鮮血沿嘴角和耳朵淌下,母親觸探他的鼻息,但他沒有看母親,一雙眼睛直直朝上,仰視夕陽下由藍轉金的天空。
那時的小男孩在想什麼?
“您說兩句話吧。”男孩的母親輕輕說,“我出生時沒了父母,八年前沒了丈夫,如今又沒了兒子……您給艾力克念兩句悼詞,好麼?”
單無綺沒回話,她的腦子亂糟糟,一時間竟忘記如何發聲。
母親哀切地望著單無綺。
單無綺終於回神。
“為了人類的黎明。”她低低地說,“團結、友愛、勤勞、共榮……他為基地而死,他是全人類的英雄。”
“謝謝您,謝謝,謝謝。”母親連聲道謝。
單無綺看著母親蒼白浮腫的臉龐。
一塊黑巾節儉地戴在她的頭上,外城太過困苦,她連喪期的衣服也湊不出。
一瞬間,單無綺的胃翻江倒海,尖戾的情緒化為實物,堵住了她的喉嚨。
她說不清這情緒從何而起。
人類是推動巨石的西西弗斯,巨石反複從山頂滾落,西西弗斯反複將巨石推上山頂,但無人在意被巨石碾壓,又被西西弗斯踩踏的泥土。
泥土恆久沉默,一如沉默的人民。
這情緒一直持續到葬禮結束。
男孩小小的墳塋填上最後一鏟土,單無綺和那位母親告別,一個人走在撒滿夕陽的街道上。
一陣悠揚的樂聲傳入了單無綺的耳畔。
那樂聲應該響徹於夜色之下,和著靜謐的月光,但此時夕陽如血,襯得那樂聲也有一絲白晝的喧鬧。
單無綺循著樂聲找過去。
在外城的大廣場上,她再次找到了那位詩人。
詩人留著煙霧般彌散的白發,捲曲地垂落在身後,夕陽下,他穿著將整個身子籠罩的長袍,只露出一雙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十指撥弄懷裡的小豎琴,輕輕哼唱著初見時的小曲。
“明月灑下銀網,
罩著村莊和林場。
田野裡的麥浪,
似在夢中輕輕晃蕩。
山巒披上月光,
沉入安謐的夢鄉。
河流泛起粼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