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摩德聞言垂眸。
她低下頭就能看到茶杯中盛放著的屬於她的那雙死寂的眼,聽到老者所言,她在心中不由嗤笑。
琴酒從少年時就被boss帶在身邊,老人用一切負面的、可怖的素材來塑造對方,如今那個男人已經長成了最為強壯的模樣,可老人卻總認為對方還是當年那個身形單薄的少年。
這大概是活了太久的老家夥所擁有的通病嗎?傲慢且固執,總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實際上也僅僅是在原地踏步而已。
何其可悲。
“……無所顧忌也不是優點。”貝爾摩德也抿了一口溫熱的紅茶,“他能夠把握分寸,您說對嗎?”
老人聞言,頗為爽朗地笑出聲來,他擁有一雙沉靜的眼,笑起來時眼角會多出些許笑紋,像是個會坐在搖椅上曬著太陽的老伯,而從並不像是跨國犯罪組織的首領。
“你說得對,貝爾摩德。”他溫和地注視著坐在他對面的女人,言語間滿是感嘆,“看著優秀的後輩長成,我心中也不免有些驕傲。”
他已經走過了足夠多的歲月,見證著自己生活的那片土地最為蒼涼的年代,又見證了它的騰飛,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夥計步入黃泉,又看著怯生生牽著他衣角的小女孩兒如今只會噙著漫不經心的笑意與他對視,時至今日,當初被他從滿是血跡的地下室內帶出來的孩子也長大成人,身為長輩,又能如何不心生感慨呢?
老者向來不願與歲月和解,他看中的孩子長大了,而貝爾摩德……她的外表永遠停留在了最為美麗的時刻,花朵將永不枯萎,直至最終。
但他最想要的並不是在枯萎前保持著嬌豔的花朵,而想讓花常開不敗。
“……歲月啊。”
他如此感慨,望向貝爾摩德的眼神中帶了幾分了然。違背自然規律的禮物對有些人來說是饋贈,而對另一部分人來說,是終其一生都想要擺脫的魔鬼的詛咒。貝爾摩德總是在厭惡這些,甚至痛恨身為始作俑者的自己。但對老人來說,這種程度的恨意不痛不癢,想要成就大事總是要有所犧牲,而貝爾摩德所得到的……遠比她付出的要珍貴。
或許當事人不這樣想,但這並不重要。
“已經多少年了?”他的語調平緩且柔和,像是同家中的晚輩閑談一般,“看過了不知幾輪圓月啊……你剛剛被安莉西亞帶來的時候,可跟現在判若兩人呢。”
“……只是年少時不太懂事而已。”
貝爾摩德牽動著嘴角,但那動作絕對算不上‘微笑’。
歲月更疊,人總是會變的,當年膽大包天到敢騎著‘那位先生’的肩膀看煙花的女孩兒如今只敢藏起自己的恨意,並且對當年發生過的事情諱莫如深。
一時間,房間內的氣氛再度變得沉鬱起來,而原本應當身處漩渦中心的琴酒倒是輕松得很,他不敢保證格蘭菲迪有沒有看到工藤新一被餵食藥物之後的變化,所以只能讓對方去三途川一遊,解決了一件事之後,琴酒頗為好心地匿名將訊息送了出去,告知諸伏景光他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已經直線降低,畢竟關於這位臥底的身份,都讓他給安放在格蘭菲迪身上了。
雪莉的姐姐被諸伏景光暗地裡安排坐飛機去了國外,如今處於什麼位置尚且未知。琴酒並不在意宮野明美的去向——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而已,留著她的命單純是為了讓雪莉不跟他翻臉。他將足夠的自主權交給諸伏景光,或許對方會給他一個驚喜。
總該要人盡其用才行。
而外人眼中因為雪莉在刑訊室失蹤而暴躁非常的琴酒其實並不太過焦急,如果那藥物的作用真是像工藤新一那樣變成幼童,那麼雪莉的選擇也顯而易見了。
身為藥物的第一研發者,琴酒可不相信雪莉比他知道的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