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天酒廠大哥趕稿了嗎
第二天清晨，琴酒在六點四十分準時醒來。他從被子裡探出一隻手臂，敏銳地察覺到溫度有明顯的下降，室內昏暗得幾乎無法視物，他扯開窗簾，才發現嘈雜到吵醒他的聲音不是錯覺，而是密集到落在玻璃窗上會劈啪作響的雨。
這種陰沉的天氣總會讓人忍不住生出睏倦之意，如果開啟空調，想必會在溫暖的環境下再次進入夢鄉吧，他想。
琴酒並非常規意義上的苦行者，他十分自律，卻也樂於在現實允許的範圍內讓自己再舒服一點兒，然而現實卻毫無道理可言，就算沒有組織下達的任務，他仍舊沒有賴床的機會。
淺川朝矢的身份是自由網路創作者，擅長的型別是異世冒險輕小說，現今網路文學也只是初級發展的階段，琴酒用個人身份投資了一家文學入口網站，並且以‘久川’的筆名在網站上發表了第一部作品，小說更到第十章時被責任編輯找到，順利成為了該網站的簽約作者。
大概是因為平日裡太過忙碌，琴酒並沒有空出太多時間坐在電腦前當碼字工，讀者們一邊抱怨著久川老師更新太過緩慢，一邊苦苦等候。他的讀者大多比較長情，甚至還為他建立了簡易的讀者論壇，大家在論壇裡討論小說情節，偶爾也會催更。
琴酒：我知道了，但我就是不更新。
所以在難得被老闆批準休假的現在，他一定要爭分奪秒肝存稿才行，總不能讓時間沒那麼緊張的純一來代寫吧？雖然本質上是一個人，但隨隨便便就尋找槍手只為了偷懶的琴酒是屑啦！
安井純一自然不方便時刻披上‘久川老師’的馬甲，他是個過於謹慎的人，哪怕在做的事情有一丁點兒洩露他與琴酒之間有關聯的可能性，他都不會去做。
時常通訊所使用的郵箱和手機都是特製，每次交流都言簡意賅，絕對不會有暴露身份的可能。他們之間距離過遠的話可能無法達成思維互通，平日裡為了不影響對方也盡量遮蔽著自己的思維連結，如果可以……或者說是個人的意願作祟，琴酒，亦或是黑澤陣的確想讓安井純一成為不受現實桎梏、完全的、自由的人類。
那將是獨屬於他的另一種可能性。
琴酒沒有急於接觸咒術界的人，也沒有跟朗姆聯系。他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整理了自己的存稿，然後把它們設定成了自動發布，想必能夠支撐一陣子，讓讀者們每天追著催更可不是什麼好事。
天知道他雖然每天忙到彷彿要頭禿，但本質上還是興趣愛好頗為廣泛年輕人，將自己腦海中勾勒的故事轉化成文字被人所看見，對他來說也是極幸福的事情。
至少要比一個槍子兒把別人打到天靈蓋都被掀起來有成就感。
坐在電腦前敲一整天鍵盤比在外奔波還要辛苦，琴酒決定犒勞一下自己。他在傍晚十七點二十分關上電腦，穿上了兜帽衫準備外出，還特地選擇了能夠遮擋住口鼻的日用口罩。幸好現在的天氣不算炎熱，也不至於影響到自己的呼吸，黃昏是人們口中的逢魔時分，雨後的晴日更讓人心情舒暢，夕陽將行人的發絲都染成了漂亮的橘色，偶爾有微風襲來，也多出了幾分閑適感。
他選擇了一家正在營業中的拉麵店，就位於街道盡頭的角落。店面不是很大，由一對夫婦經營，餐食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會兒，店裡的食客也只剩下寥寥數人。琴酒選中了角落的座位，點了一碗醬油拉麵，和一份炸物。
琴酒難得擁有如此的悠閑時光，在短短幾年越過諸多資歷遠超於他的代號成員，成為了boss的左膀右臂，靠得可不僅僅是所謂偏愛。他本是孤狼，是天生就該遊走在黑暗與陰影中的利刃，那位先生給予他向上的階梯，他當然要緊緊抓住來之不易的機會，並且甩掉那些試圖狠狠在他身上咬下一塊血肉的家夥們。
而在明面上被下達了長期任務的今日，琴酒終於能夠光明正大地稍作歇息。那位先生如今不在日本，自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搞出什麼臨時命令，而朗姆在得知他的任務後，也非常善解人意地不來隨意打擾。
擁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當然很好，琴酒挑起熱氣騰騰的拉麵塞進口中認真咀嚼，他私下裡對待餐食的態度向來比較認真，店主經常與他打交道，特地贈送了大塊的叉燒。面條與叉燒吸飽了湯汁後十分美味，濃鬱的味道在口腔中炸裂，會給人帶來瞬間的幸福感。
雖然琴酒覺得自己與幸福感這玩意兒向來沒什麼緣分。
淺川朝矢只是普通人，他不會露出自己擅長戰鬥的證據，就連行走的姿勢和肩膀塌陷的角度也會做出細微調整，從外表來看甚至顯得有些瘦弱。普通人淺川先生正在認真地吸溜面條，完全不在乎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對面的黑發男人。
男人是跟淺川先生比起來毫無相似之處的強壯，身上的緊身t恤被肌肉撐得鼓鼓囊囊，他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泰然自若，唇角還有一道不甚明顯的疤痕。
“要來一碗拉麵嗎？”琴酒在夾取天婦羅的間隙與對方交談，“我請客。”
“當然。”男人回答。
於是琴酒與這位不速之客一起嗦拉麵，發出那種聽起來就像是很好吃的聲音。
短發男人名叫伏黑甚爾，是安井純一給琴酒僱傭的保護者。琴酒毫不意外對方能夠識破他的偽裝，也相信被稱作‘術士殺手’的黑發男人是如今的他無法戰勝的存在。
偶爾承認自己的弱小，也不是難事。
他給甚爾結了賬，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拉麵店。那男人並不是過於嚴肅的型別，一路上卻也沒有過度交流，只不過對方的言語偶爾會聽出一些無意識帶來的尖銳感，但對於琴酒來說，這點小事無關緊要。他只需要一個踏足咒術界的契機，在這之前，一切行動都具有明確的目的性。
“拿錢辦事，我懂規矩，”黑發男人毫不在意琴酒的冷淡，“我的僱主是那位安井先生，不過你真的要參與到咒術界的爛攤子裡？就算是混黑的，也膽子太大了吧，小鬼。”
就算是獲得了代號的黑衣組織高階成員，但琴酒的年紀的確不算太大，跟他相比，伏黑甚爾看起來要成熟得多。琴酒並未做出過激的應對，他只是扯了扯兜帽的邊緣，低聲道:“你保護我，我去接觸咒術界，歸根結底都是工作。”
伏黑甚爾當保鏢是為了錢，而琴酒打入咒術界是老闆下達的命令，雙方都只是沒有感情的打工人而已，沒什麼驅動行為的信念，更沒有什麼必須要做的理由。
當然，為了錢這個理由聽起來很靠譜。
“嘖。”伏黑甚爾聞言，也只是咂咂嘴不再言語了。
晚飯食用完畢，琴酒又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伏黑甚爾會在接下來的一週成為他的保鏢，當然也要住在公寓裡。
至於術士殺手先生坐在沙發上看彩票開獎節目時，猛然發現自己的僱主先生正在那兒瘋狂趕稿後會做出什麼反應，就無關緊要了。
“……混黑這麼沒前途，還需要你搞副業嗎？”甚爾頗為浮誇地開口道，“沒有時間更新的話，會被讀者咒罵吧，小心他們的念力引來咒靈。”
“個人愛好而已。”琴酒繼續敲字，“老闆覺得有點兒副業也不錯，至於更新？我會在空閑時間敲夠存稿，只不過無法日更而已，完本的話，也用不了多久。”
不知為何，伏黑甚爾對此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