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飛來橫禍 壞訊息接踵而來。 ……
壞訊息接踵而來。
她回祥寧盤點了一遍資産, 剩得比想象中的多,然而員工跑的跑、躲得躲,主動回來上班的不剩幾個,鞋店幾乎處於停滯狀態。詹納斯不見蹤影, 他的電話也打不通。幾天後, 他那位標準的妻子上門來了, 受了戰火催産, 頭發亂糟糟的, 懷裡抱著個哇哇哭的孩子,已經恨不標準。
“他死了。”她開口就這樣平鋪直敘地說。
霍眉腦中又是轟然一聲, 幾乎站不住, “為......為什麼?”
然而喬納斯太太的中文很不好,越說越快,越說越激動,用法語說個不停。她呆若木雞地站著, 因為不想聽明白詹納斯的死因, 也沒叫她換英語。片刻後,何炳翀從樓上下來, 旁聽片刻, 用法語跟她說了幾句。
又轉頭對霍眉道:“八號開始他想把你的港幣全兌換成美元和黃金,然而那時已經到處都是日本人了,動作太大,被他們盯上。淪陷後, 日本人就找了個由頭把他逮起來,槍斃沉海了。”
這樣一位踩點上下班、非加班時間不接電話的精英人士,居然因為想幫她減少損失,丟了性命。
報君黃金臺上意。
幾天來, 何炳翀是第一次主動和她講話,但她無暇討好他,只覺得心髒像一顆被蝕出蟲洞的牙,本就酸楚,風一吹,痛得腦子都嗡嗡響。何炳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和很多男人關系很好啊?”
“他是我的員工。”
“詹納斯太太說,她和孩子無依無靠了,要你負責。”
霍眉大喘幾口氣,努力維持聲音的平穩,“令行,能不能夠讓他住到公館裡來?我們不差兩雙筷子,而且家裡有個小孩,也熱鬧......”她的聲音越說越低,“錢都好說,就是孤兒寡母的,我覺得在我們家有個照應。不行就算了。”
“行。”
她沒料到何炳翀答應得這麼爽快,詫異地望向他,然而何炳翀已經轉過身去,和詹納斯太太交談著上樓。
此後大半個月她都為了讓九龍恢複正常運轉而奔波,然而處處受阻,這檔案辦不了,那公章找不到,迫使她提前了計劃。
她找到金師傅,開口就問:“你願意去重慶嗎?我打算把總部轉到重慶去。”
“你要去重慶?何先生也去嗎?”
“實不相瞞……”
“我懂,我懂,你現在是有能力獨立門戶了,”金師傅搓著皸裂、縫隙裡填滿黑油的手,“但是我世世代代都在這裡,兒子也在這裡結婚了,我把公墓都預訂好了。你還要九龍,我就繼續在這裡工作;你舍棄九龍,我也不會隨你離開。”
霍眉碰了個釘子,心裡很失望,但也隱隱不服氣。你也不是不可取代,我難道找不到新的好鞋匠嗎?
她決定去找郝根發商量,聽聽他對自己出逃計劃的看法。現在電報發出去都要被拆開檢查,她不能明說自己要跑,只能拐彎抹角地暗示一番,相信這家夥心細如發,能看得懂。
然而直到春末都沒得到回信。
她先是怕日本人扣下了電報,後來又想,如果電報真的有問題,鬼子不會放過這個找麻煩的機會。應該就是沒回信。遂開始一封封拆員工留在自己桌上的辭職信。大多是普通員工的辭職,有幾封討工錢的,拆了一下午,最後找到了郝根發的電報,問:不是說我有7的股份?為什麼收回去了?
霍眉一下子毛骨悚然,她從未收回去過。
第二封電報來,郝根發的語氣就很快冷淡了:我為祥寧工作這麼多年,希望你不管是念功勞還是念舊情,盡快給出答複。
最後一封電報裡,他平淡地說:我的底線是你要守信,現在你無故收回股份,我無話可說。我離開了,已經把工作和新經理交接好,祝祥寧飛黃騰達。
很符合他的性格,不動大怒,但是及時止損、毫不留情。
她一下子跳起來,撕了幾張電報,撒手一揚。紙這種東西揚也揚不痛快,雖說脫了手,但並不迅速落地、發出巨大聲響,只飄飄蕩蕩、搖搖擺擺,許久才落地。
霍眉於是又抄起臺燈往牆上砸,聽到玻璃罩子破碎的聲音,才勉強冷靜下來。
誰改了祥寧的公司章程?誰他媽的有這個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