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個席玉麟。學得很紮實,欠感覺,像私塾裡把書背得滾瓜爛熟的呆子,沒意思。”
“他失蹤了!政府不給我們任何解釋。你是孫將軍的朋友——”
“嘖。”鐘擎冷下臉來,“我不愛和孫將軍多打交道。託人辦事要天大的情面,這且不說,又不是什麼大冤案,一個戲子失蹤了——搞不好是自己離家出走、私奔、跳河什麼的,我跟將軍提這個?又不是我很感興趣的人。”
“是、是,我也覺得不該叨擾將軍,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訊息來源呢?我們實在是求告無門,如果能跟警察多提一句都是管用的。”
“彩蝶,送客。”
餘光瞟到劉洪生提起長衫的前袍,劉靖便立馬跨出門檻,頭也不回的,接著就聽到膝蓋觸地的聲音。
爺爺留下的破漁船,小心再靠它過一冬。
“我年紀不輕了,早唱不出當年的效果;不與師兄搭戲,更發揮不好。那天夜裡演小青的女娃沒入你的眼吧?她是替補,原是玉麟在這個位置上,由我教出來的。他唱旦角唱得很好,比我......強多了。”
鐘擎突然伸出柺杖攔下女僕,“真是出乎意料。除了席芳心,沒聽你承認有第二個人比自己強過。”
“總有新人勝舊人嘛。”
下午五點,劉靖慢慢踱回漱金門口。臨街的林記藥鋪已經轉讓出去了,倒閉的半數煙館又重新開張,走了的,以另一種方式回來。頭頂這片無情天總歸是沒換過。守門的孩子抽抽噎噎的,估計是被王蘇罰了;他走到涼亭邊,見到了她。穆尚文也在邊上,趕走幾個學生後,催著他快講。
“師叔帶我去找了那個鐘擎,媽的,架子擺得忒大!而且直到最後也沒給個準信,態度模稜兩可......”
“我其實覺得,”穆尚文摸了摸鼻子,“大師兄這回出遠門,說不定就是得了席師兄的什麼訊息。”
“不可能。”
此言一出,兩人都望向王蘇。她冷硬地說:“他就在巴青,就在哥老會手裡,說不準就在融順茶館底下。”
“雖說袍哥是愛幹流氓事,但流氓多著呢......”
“反正別期待秉誠能帶他回來。我們等一週,這個鐘擎若什麼表示都沒有,就再去找師叔——”
“我的大師姐啊,”劉靖苦笑道,“師叔又能怎麼樣啊?”
“不說這個了。”王蘇站起來,拍拍他的腦袋,“吃晚飯沒有?給你留了半碗菜,我去熱一下。”
而後幾天,就像他們所預料的一樣——什麼都沒發生。劉洪生託馬裕送了五十塊錢來,且捎口信讓他們別急,他正發動巴青周邊的朋友去尋找;劉靖把五十塊錢全款退了回去。也許鐘擎根本就沒有幫忙。情急之下,穆尚文提出了個非常荒唐、但似乎又有幾分可行性的辦法:找道士算。
然而民間道士良莠不齊:一個掐了半天指頭,籠統地說在西邊,應該還活著;一個描述得嚇死人,又是穿心煞,又是犯水險,他們聽都沒聽完;一個讓劉靖回去取了席玉麟的衣物來,閉眼感應半天,然後表現出頭痛的模樣,說此人的命數被“上層”改過,算不出來。
劉靖很無語,“你不如把錢退一半呢?”
術士指著自己額上崩出的青筋,大叫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的神識在窺視的時候被彈回來了,受了損,不收你兩倍都是好的。莫以為我是騙子啊,換個別人,我看得準得很。譬如你吧——你,嗯,你是駙馬命。”
劉靖彷彿覺得很可笑,聳了聳肩,倒也再沒提退錢。回到漱金,又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大師姐和挨著自己的那個空蕩蕩的床位了。好在兩者都不責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