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裝完了,床簾佔據了本就不寬裕的過道空間,所以每次有人經過時都會撞一下木架,撞得一個木架扯著床簾再扯著下一個木架一起向裡塌。若不是席玉麟眼疾手快擋住,便要落到師父身上。
為此又給每人買了一袋柑橘表示歉意。
半個月不到,席芳心的腹水就再起積了起來,比之前還多。醫生建議不要引流了,除非實在很難受。
跟大師兄商量,一致決定先不引流,然後又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中醫,去另外一家中醫院抓了藥回來。依然不見效。
席芳心問了一次為什麼還不插那根管子,兩人答曰醫生有安排,便不問了,和安床簾的事情一樣。在戲以外,他對別人的安排都有單純到幾近不加思考的信任。
他開始飯水不進、排洩不出,既睡不著,也昏昏然不似醒著。
某日席秉誠來交班的時候,外面下大雨,給他帶了傘。走到大門口的簷下,忽然被人從後面擰了一下腰。
席玉麟差點一巴掌打過去,一陣香氣卻先偷襲過來。他愣住,低下頭,看到了霍眉:她頭發都濕了,貼在頰側,臉卻在雨夜中白的幾乎發出幽光。
“我沒帶傘,想著你應該在醫院,便投奔你來了。”
聖佛羅多離漱金太遠了,她若只是採買東西,絕不會走到這裡來。席玉麟真是佩服她的膽量,“你去碼頭了?哪裡不能賣鞋子,你非往這種地方跑。”
“我這些天去工廠、工地都踩過點了,哪裡都不如碼頭上鞋子的損耗快。”她笑嘻嘻道,“你猜賺了多少?”
他懶得助長她的興頭,把傘遞過去,自己則蹲下。
霍眉以為他要系鞋帶,給他打了一會兒傘,然後席玉麟回頭道:“不要背算了。”
“要!”她果斷道,立刻跳上去,“席玉麟,第一次有人要揹我,你知道不?我爸都沒背過。”
他哼了一聲,“不是第一次。上次我要揹你,是你自己不理我。”
她哧哧笑了,“行吧。你的傷……”
“小事。”
他的脊骨很凸出,如果將全身的重量都壓上去,會覺得硌人;但他的手很有力,託著她的大腿將她的上半身支撐起來,霍眉只需略微扶著他的肩膀保持平衡,像坐在椅子上一樣安穩。安穩的她都快睡著了。
席玉麟感覺後半段傘都是歪的,回到漱金,把她放到了熱水房門口的石凳上。霍眉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睛。
“你洗澡吧。”
“你去幹嘛?”
“去一趟中藥鋪。”
霍眉笑道:“好有精力啊,真該把你牽到我家去犁幾畝地。”
他嗤笑一聲,把濕了的鞋子放在簷下,換了雙草編拖鞋出來。中藥鋪是去了,回來卻並不睡,在亭子裡坐到天亮。
交班時,席秉誠說:“引流吧,兩天沒喝水了。”
他“唔”了一聲,把傘遞過去。席秉誠一下子沒拿穩,又蹲下去撿,起來後嘆了口氣:“聽別的家屬說,引流幾次後,人也就差不多了……他昨天半夜忽然開始哼燈調,我說別唱了。他還是不認得我,以為我是觀眾,你猜這麼著?他跟我說不好意思,他跟我說不好意思!”
席玉麟默然片刻,“叫大師姐她們都來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