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前鬥菜
沈清歡的竹鏟翻動禦米時，金絲楠木灶臺突然發出裂帛之音。朝陽穿透禦膳房的琉璃瓦，將鍋中的雪鹽照得晶瑩如淚——這是謝雲舟連夜從潼關快馬運來的”證物”，每粒鹽晶都嵌著未化的赤鐵礦砂。
”民女鬥膽，請用這潼關雪鹽。”她將鹽罐呈給監審太監，罐底暗刻的蟠龍紋正對禦座方向。老太監的護甲刮過罐口，帶出的鹽粒在青磚上滾出北鬥七星，驚得司膳太監打翻了銀針匣。
禦廚王德全的鰣魚膾恰在此時呈上，魚鰓間塞著的紫蘇葉突然捲曲發黑。”這鰣魚用運河冰窖存了三月，”沈清歡的銀刀挑開魚腹，”遇潼關鹽則析毒，正是三皇子...”話未說完，王德全的雕花刀突然脫手，刀柄暗格彈出的藥粉直撲龍顏。
謝雲舟的摺扇淩空旋開，扇面潑墨處繪的潼關圖堪堪接住毒粉。他劇烈咳嗽著跪下：”此毒遇赤箭麥則顯形，請陛下準臣試藥！”指尖的飴糖擲入毒粉，爆燃的藍焰中浮出三皇子府徽記。
”準。”珠簾後傳來玉器相擊的脆響。沈清歡解開襻膊，腕間燙疤正對禦案：”民女這道&09;，請陛下品鑒。”她突然掀開蒸籠，二十四個鑲金飯團在晨光中流轉，每個米粒間都夾著赤鐵礦砂。
王德全的汗珠砸在鎏金食案上：”妖女在禦米中摻砂...”話音未落，沈清歡的銀匙已剜開飯團，砂粒遇醋沸騰，在龍紋碟上蝕出潼關佈防圖：”這砂粒走向，與軍械司密檔的火炮佈置分毫不差。”
突然有侍衛捧劍闖殿：”稟陛下，在禦廚居所搜出金刀殘片！”染血的刀鞘上纏著相國寺的佛珠，刀刃缺口處黏著未化的半夏。沈清歡的竹筷突然折斷，斷茬刺入飯團，挑出張燒焦的《禁膳令》——正是徐禦廚臨終前塞進鹽壇的那份。
”陛下明鑒，這金刀紋路...”謝雲舟咳著展開潼關軍報，火漆印的裂痕與刀柄暗紋嚴絲合縫，”正是當年賜予徐禦廚的尚方□□！”他衣襟散亂處，心口箭疤旁新添的刀傷正滲著黑血。
五更鼓響時，沈清歡在禦米缸底摸到塊黏膩的油膏。就著殘燭細看，竟是混著赤鐵礦粉的佛前燈油——與相國寺香火錢賬簿上的批註同源。窗外忽然掠過道黑影，瓦片間卡著的金刀鞘穗在月光下泛著死氣。
晨光初現，謝雲舟的馬車碾過滿地碎瓷。沈清歡捧著禦賜的金鏟，鏟柄暗刻的”如朕親臨”四字正硌著她腕間舊傷。朱雀橋頭新支的粥棚飄來赤箭麥香，林婉兒的琵琶在霧氣中忽遠忽近，弦上金粉簌簌落在運河水紋間——那漣漪的走向，恰似黑市謠傳的金刀下落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