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喬驟起眉,“不能點燈,會被發現。”
“床帳那麼厚,外面看不見裡面的光。”徐肅年的理由很充分,“而且你說你剛起床,難道不點燈?”
盛喬很容易就被說服了,她指了指床頭的小桌,那裡擺著一盞燈。
“你自己點吧。”
說完,盛喬飛快把三層帷幔都落下了,然後還還很入戲地把外裳解了一半,然後衣衫不整地去開門,“表姐,抱歉讓你等這麼久。”
鄭墨看著她尚未完全繫上的衣衫,和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倒是沒懷疑什麼,只是進了屋子之後,見到她那遮得層層疊疊的拔步床,很是驚訝地問了一句,“阿喬,眼看就要入夏了,你把床幔都放下來,不覺得悶麼?”
盛喬輕咳一聲,“睡著的時候天還亮著,我怕光。”
鄭墨倒是知道她這個習慣,也沒再多問,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盛喬,是燕國公府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家書。
盛喬只看信封上的字,就知道是阿爹寫來的。
是退婚的事有了進展嗎?
盛喬迫不及待地開啟,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原本期待的神情一下子垮了下來,握著信紙的手也漸漸垂到了桌邊。
鄭墨看著她的表情,“怎麼了?”
盛喬沒說話,只把手裡的信紙往鄭墨懷裡推了推。
鄭墨接過一看,秀眉也蹙了起來,“徐肅年不答應退婚?”
盛喬垂頭喪氣地往桌角上一趴,“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答應,我們兩個又沒見過面,他的家世擺在那,想娶誰家的姑娘娶不到?何必非要我呢?”
鄭墨其實也想不明白,但見盛喬情緒低落,便軟言寬慰道:“姑父不是在信中說了嗎?是因為徐肅年不在長安,這婚才沒退成的,再等等罷。”
盛喬聽了這話卻更不高興,哼道:“什麼嘛,訂婚的時候都沒在,現在退婚的時候倒是要在了。他在不在長安和退婚有什麼關系?再這麼拖下去,我都要懷疑他對我們盛家有所圖謀了。”
其實鄭墨在看到徐家不同意退婚時,心裡也産生了一些疑惑。
按理說,盛喬和徐肅年的這樁婚事,應當只是兩方長輩的一次拍板,但兩個年輕人是從未見過的。
如此一樁盲婚啞嫁,能夠退婚不該高興嗎?
可徐肅年為何不同意?難道他真的是圖謀燕國公府的權勢?
雖然盛喬的阿爹,燕國公本人只是一介五品文官,官職並不算很高,但盛喬的二叔卻是戍邊的將軍,手裡掌有軍權。
前朝後期皇帝昏聵,驕奢淫逸以至國孥空虛,甚至有幾個皇帝為了自己享樂,割讓邊境國土,換取每年上供的歲幣。
後來大梁朝初立,太祖、太宗皇帝專心整治內政,無心邊關之事。而今的建安帝已經是第四代皇帝,內政也趨向平穩,邊關舊土早已到了重收之日。
前朝割讓出去的土地總有六州十四郡,如今已收複大半,其中的首功,非阿喬的二叔莫屬。
早年間惠國公府朱家勢大,後宮朱皇後一人獨佔,身為皇後的獨子,太子向來有恃無恐,行事也愈發乖張。
明眼人都期待朱家倒臺,另冊賢明儲君,暗地裡的儲位爭奪並不太平。難道徐肅年心中早就想好了要擁立哪位皇子,提前站好了隊,只是苦於手中無兵權,這才想透過姻親的關系,將盛家拉下水?
鄭墨越想越不對勁。
她先前對盛喬這樁婚事並沒有什麼看法,支援盛喬逃婚也不過因為盛喬自己不喜,但是現在,她反而覺得這婚是必須要退了。
於是,她扯了扯盛喬的袖子,說:“我倒是有個方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
盛喬連忙湊過來,“什麼辦法?”
“姑父不是說,徐肅年不在退不了婚麼,若是我們能找到他,勸說他寫一封家書回去,徐家又還能再找什麼理由?”
鄭墨意味深長地點了點桌上攤開的家書,“我聽絮娘說,徐肅年現在就在洛州,查去歲水患的案子。”
盛喬聽到這話,眼前頓時一亮。
“快!表姐與我細說。”
於是兩個小娘子頭碰頭的商量起這個退婚的大計來。
鄭墨說得認真,盛喬更是一邊聽一邊點頭,心裡裝得全都是對那素未謀面未婚夫的憤恨,全然忘了她床榻裡還藏著一個男人。
自四月初立夏過去,天氣也一天天的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