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走向光明,其實不難,但人要墮入黑暗,往往只是一念之間。
那時候的胡深,為了測試自己的本事,已經做了不少壞事,每次做完這些事,他心中都無比的愧疚,甚至會偷偷的痛哭一場,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唐安蜀聽到這裡算是明白了:“根本沒有什麼平行世界的你死了,又來到這個世界,躲在你身體裡化名為傒囊、傲因和訛獸,這都是你自己編造的故事,就是為了逃避責任,只要你做錯了事,你良心不安的時候,都會告訴自己,那些是兇獸做的,和你無關,對嗎?”
樂正賢只是緩緩搖頭,他實在無法理解胡深的所作所為。
胡深默不作聲,只是呆站在那,如今的他,就像是被人扒光了遊街示眾一樣。
胡深喃喃道:“不是真的,你誣陷我。”
唐舍又道:“你的良心不安,但也是因為你的良心不安,導致你決定找一個將來可以阻止你的人,於是,你選擇了樂正賢,你收他為徒弟,還殺了他父親,以及曲家幾十口,讓他埋下仇恨,一直追蹤陵簡,你知道遲早有一天,他會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到時候如果你依然瘋狂,樂正賢會毫不遲疑的殺了你,這就是你為自己留下的保險。”
胡深留下的第二道保險就是唐安蜀,他需要找一個有著悲慘童年,幾乎對他人完全失去信任的孩子當徒弟,只有這樣的孩子才會完全相信自己。
而這個孩子會成為他將來得到陵簡的先鋒,當然,那時候孩子也知道自己的師父是個惡人,但那沒關係,因為他有自己的一套說辭。
那就是自己體內住著三頭兇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兇獸所為,和他本身沒有任何關係,他控制不住自己。
胡深此時氣急敗壞道:“我真的體內有兇獸,真的有,是它們做的,和我沒關係!”
唐舍道:“也許有吧,用我們這個年代的話來說,你屬於精神分裂,用你們能懂的話來說,你是有癔症的人,當然,唐安蜀曾經也有癔症,你反而希望他的癔症越來越嚴重,這樣才能受你的控制。”
唐舍說到這,安息香想起在磔獄的時候,唐安蜀的那些反常的舉動,甚至有時候唐安蜀會自己昏迷過去。
那時候,安息香就曾經懷疑,唐安蜀患有癔症。
唐安蜀自己卻很疑惑,因為他完全沒有那些記憶。
唐舍繼續道:“癔症是可以治癒的,唐安蜀後來所經歷的一切,讓他逐漸好轉,當然,你也發現了這一點,但沒有關係,在關鍵的時候,你丟擲了你的謊言,那就是你體內住著三頭兇獸,加上在地下鯀城經歷的一系列詭異事件,讓唐安蜀不得不去相信你,並且答應你,幫你找到陵簡,你們師徒倆都有一個最迷茫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活著,自己活著又為了做什麼。”
的確,這是唐安蜀曾經最迷茫的地方,他沒有那麼大的理想,他不想成為什麼名揚天下的地相,他之所以尋找陵簡,只是為了師父,為了報恩,而昨晚這一切之後,自己又應該何去何從,他從未想過,也不敢想。
因為胡深當年收唐安蜀為徒的目的,就是希望唐安蜀為自己而活,僅此而已。
但胡深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而活,他只是想為自己建立一個目標,朝著那個目標前進,他甚至希望自己一輩子都找不到陵簡。
換句話說,胡深從被家人弄進地師會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被一種人人都害怕的兇獸所控制了,這個兇獸名字叫絕望。
可胡深沒有勇氣自己親手結束一切,所以他活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他不僅騙別人,也開始欺騙自己,直到有一天,連他自己都相信體內真的住著三個並不存在的兇獸。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找到了陵簡,自己又該做什麼?
他更害怕,如果自己找到了陵簡,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十歲的時候,又如何阻止那時候的自己被送往地師會呢?
胡深慢慢坐下去:“不,你在撒謊,你說的不是我,是其他人,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唐舍站在胡深跟前:“在你心裡,你是全世界最可憐的人,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別人對你的背叛,而要阻止別人的背叛,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背叛別人,所以,從你進入地師會的那一刻開始,你就開始撒謊,編造你自己都信以為真的故事。”
如果此事胡深雙臂尚在,他肯定會向眾人發難,可惜他早就失去雙臂,所以,他只能站在那怒罵著眾人,直到罵得自己筋疲力盡,這才轉身晃晃悠悠離開。
唐安蜀慢慢跟上,想要勸阻胡深,卻又忍住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天下比他不幸的人太多了,是不是每個不幸的人都要將自己的痛苦強加給其他人,將自己的痛苦當做自己做盡壞事的理由。
做人不應該這樣,做地相更不應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