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四合坐在旁邊問:“怎麼樣?”
“根本沒機會下手。”柳落渠吐出含在口中的那根稻草,“那些邪教門徒、信徒吃喝都與洋人一起,貿然下毒,所有人都得死。”
伍四合點頭:“我也尋遍了教堂上下,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機會。”
柳落渠翻身起來:“最可笑的是,那些洋人還不知道自己已成人質,竟然還在給那些邪教門徒、信徒們傳教,讓他們不要信海神,改信上帝。”
伍四合想了想道:“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柳落渠笑了下:“如果他們真的改信上帝,不再危害百姓,那倒是一件好事,可如果他們只是假裝信奉上帝,將來又打著上帝的旗號禍亂甬城,到時候就不是一劑毒藥能夠解決的。”
伍四合看著教堂下方,似乎發現了什麼,起身道:“你看,那小子又來了。”
“誰呀?”柳落渠也探頭看去,只見一個戴著學生帽和眼鏡,穿著中山裝,手捧著聖經,無比斯文的青年學生正微笑著與傅國棟的守兵說著什麼。
“那小子這段時間天天都來。”伍四合皺眉看著,“我昨天去打聽過了,他叫張培安,才從日本留學歸來,是甬城三大家之首張輔之的兒子。”
柳落渠定睛看去,發現張培安被傅國棟計程車兵阻攔,不允許進入教堂的區域,可在教堂內把守的洋人軍官卻在張培安的招呼下立即走出,兩人有說有笑一陣後,洋人領著張培安走進去,一直將他送到教堂大門前。
柳落渠見狀道:“這個張培安看樣子和洋人關係不錯呀。”
“豈止是不錯。”伍四合苦笑道,“要知道他爹是江浙財團中的智囊,常年與洋人打交道,將自己的利益和洋人捆綁在了一起,就連傅國棟都不敢動他,更何況甬城的稅收大部分靠的是甬城三大家,張輔之稍微有點動作,傅國棟都害怕呀,所以,他兒子不管進出甬城何處,都無人阻攔。”
柳落渠搖頭:“又是一個紈絝子弟。”
“你錯了,張培安還真不是什麼紈絝子弟。”伍四合否定道,“這小子是真有學問,而且從不花天酒地,只不過他洋墨水喝多了,似乎很排斥一些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前幾天還因為家中翻新祠堂的事情,與張輔之鬧得特別不愉快。”
柳落渠哼了一聲:“不至於連祖宗都不認了吧?”
伍四合坐下來:“這小子前幾天在黎明日報上釋出了一篇文章,聲稱民國毫無根基而言,中國要成什麼二十世紀的文明強國,必先廢除孔孟之道,而廢孔孟之道,首當其衝的就是要廢滅漢字,因為漢字難識、難寫,妨礙教育普及和知識傳播。”
柳落渠都聽樂了:“這小子有病吧?咱中國人不用漢字用什麼?”
伍四合嘆道:“以前我看報上寫過,有些有學問的人認為應該用拼音代替,有些認為應該簡化字型,有些認為應該用國外的文字,例如說英文,說英文就是那幾十個字母拼湊起來的,簡單易學。”
柳落渠伸懶腰重新躺下:“難怪有人說書生誤國,有時候讀書讀得腦子發堵,也不是什麼好事呀。”
伍四合卻說了一句:“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對是錯,我們誰說了也不算。”
柳落渠側頭看著他:“那誰說了算呀?”
伍四合看著遠處道:“後人,是非功過後人評。”
“我也知道一句。”柳落渠看著空中笑道,“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兩人相視而笑,隨後又陷入沉默。
畢竟,他們是來殺人的。
“他這是怎麼了?”裘谷波站在桂花屋門口,與沈青夢一起看著站在院中桂花樹下的蔡千青。
從進院以來,蔡千青的目光就沒從沈青夢身上離開過,似乎蔡千青將她當做了另外一個人,而並不是沈青夢。
裘谷波雖然察覺到了蔡千青明顯的變化,卻沒有將事情想得那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