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光之港封閉,高塔與外界整整兩年沒有交流了,先知大人。外交部的職能範圍只限於浮雲之城,與事務司多有重合。”
“我會在近期解開封鎖。這不是已經在集會上討論確定了麼?”
青之使仍然搖頭:“阻力的來源不是治安局,而是布魯姆諾特人。我這兒有幾千封抗議信。”
原來如此。拉森覺得幾千封還太少了。難不成他要我出面鎮壓民憤?我支援還來不及。“人人都會收到投訴,我們不能盡善盡美。”但他還是得安慰對方,即便心裡覺得這是某些人自找的。“你的前任怎麼處理這些意見呢?”
“他根本沒有個人信箱。”
“真是好主意。所以人們沒法向他投訴嘍?”
“當然不。事務司會代收寄給白之使的實體信件,將其轉交到外交部。”
“然後這些寶貴的意見最後送到了天文室?”拉森忘不了自己還是天文室教授時,每天收到的無數張激憤的民意信。甚至很多人直接寫信給他,哪怕天文室教授在外交部和事務司的事宜上幾乎沒有發言權。
青之使面色更沉:“那些是神秘生物的信,出自高塔成員,家族子弟之手。凡人的投訴到了外交部,只可能落進垃圾箱。”
那我的書桌就是高塔成員的垃圾箱嘍?真是受寵若驚。“好吧,這麼幹不太公平。即便在高塔,凡人的數量也是神秘者的數倍,我們得儘可能保證大多數人的權力。百姓的意願本該受到重視。”拉森顧左右而言他,“呃,這意思是別再冷處理,我想你不會一封封寫回信,是吧?”
門外隱約傳來笑聲,人們被先知的幽默感染,發出善意的嬉笑,讓氛圍變得輕鬆……但青之使沒笑。拉森知道,旁人的言語不能影響此人。
“凡人反對我們的工作,不理解它的重要性,但眼下情勢如此,我們也只好接受。關於執法隊的行事,我認為需要稍作調整。”
這你可錯了,“稍作”調整不大可能會有幫助。“怎麼說?”
“特化職能。”狄恩·魯賓立即開口,“關彭曾是刑訊官,不是警探。得承認,某些時候,治安局的警員比他的手下更適合偵破案件、處理糾紛,關彭的優勢在於對付間諜。”
他擅長對付間諜,尤其是關在牢裡的那種。倘若間諜安安穩穩藏在我們當中,一如既往地向敵人透露機密的話,他可就抓瞎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拉森沒有揭穿。“讓咱們的執法隊長幹回老本行,有何不可?”
“去監獄?不。我的意思是,他們可以作為監察官員的機構,確保律法執行。”青之使用指節輕敲把手,“抓捕罪犯仍是治安局的工作,關彭並沒有想取代警員。”
他其實是做不到罷。拉森根本不想提執法隊長的名字。他清楚此人的本質就是殘暴,尤其喜愛折磨人取樂。這傢伙壓根不要供詞,也不在乎真相,甚至連做上位者的刀也不樂意……他只為自己服務。
“你我都知道,高塔的大小事務被集會決定,但大多是由事務司提出的。這些官員形成家族,把持著中上層的權力,八成的學徒來自他們的親戚子侄,或用財富換得。遇到障礙時,這幫人和關彭及他手下唯一的差別,是將髒活委託給殺手來幹。他們放肆的權力是時候關進籠子了。”青之使宣佈,“執法隊將是他們曾忽視的律法的化身,給予這幫無罪惡徒以雷霆懲治。”
“將權力關進籠子,我們將得到一幫名為官員的懶鬼。”不管怎麼說,貪婪的人好過無能之輩。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即便要管束事務司官員,也輪不到執法隊來幹。
“人們將學會一件事:凡事不要輕舉妄動。”
“你錯了,閣下。占星師知曉過去未來,如果我們不能果斷下令、當斷則斷,就會陷入無止境的患得患失。”這才是最可怕的。“你不是占星師。”
青之使審視著他。“你也不是狄摩西斯,大人。這世上沒有全知之人,否則他就不會死了,也不會有今天咱們的分歧。對此我很遺憾。”拉森竭盡全力嚥下怒火,他卻不在乎。“但你必須面對現實,先知大人。清掃工作尚未完成,執法隊還需要時間。總部開放後,我們的擔子會更重。”
“那隻好有勞諸位。”
“想不到會有今天,你也會對我說這話,大人。”魯賓閣下微微一笑,並不志得意滿,頗帶諷刺意味。
你也不是統領。咱們走著瞧。拉森決定在羅瑪成為空境前,一直將統領的職位空置。
對方聽懂了他的拒絕。這位外交部長略一點頭,轉身便走。他的果斷與他的主張不符,反而讓拉森遲疑了。有什麼我沒注意到的細節麼?總部開放……屬國。伊士曼。原來如此。難怪他支援我。“既然你們還需要時間,那有件事我非得提醒你不可。”
狄恩停下腳步。“讓我猜猜。”他早有預料。“是他的學徒,對嗎?這我已經告誡過關彭了。”
“我指的是你,魯賓。”拉森乾脆將話挑明。“離那孩子遠點,審判已經結束了。”
“假如那也能被稱之為審判的話。”狄恩哼了一聲,“你該去執法隊的監牢參觀一回,大人。那才是惡魔要呆的地方。”
那樣我們早就就變成屍體了。拉森心想。時代大不同了,而今秘密結社就算不佔上風,起碼也能與七支點平起平坐。當年白之使獨自離去,尤利爾沒選擇無名者,才留了下來。事實上,那叛徒將他視若己出,又是不死不滅的亡靈,兩年來,拉森經常夢到尤利爾死在那一夜,亡靈領主提著那把邪惡的骨劍復活了他,再轉身回來將高塔上下殺個乾淨。若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能指望你出面,用巧言善辯勸服對方麼?
“我提醒你,尤利爾此人是白之使的學徒,不論他知情與否,狄摩西斯的死與他脫不了干係。老奧斯維德願意自欺欺人,不過是因為他太老了。我不是他,血債需要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