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似乎蘊含著挑釁意味,是對面前傭兵的一次試探。換成昨天見到的其他人,杰特,羅塔或者帕因特,都可能激起冒險者的好勝心,然而辛對此不為所動。「此事我無權作決定,只是代為轉達。況且說實話?團長要我照看的是一幫新人——你是其中之一,而且遠非最難纏的。真要有人想替***這活,那我是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他終於發覺自己的判斷出現了一點兒失誤。「約克原本是幹什麼的?」
「帶領新人傭兵咯。」辛一聳肩,「諾克斯傭兵團需要吸納新鮮血液,來壯大自身。大多數冒險者都有經驗,加入傭兵團後,稍作適應便能投入僱主的任務中,但少數年輕人……心懷理想,精力旺盛,對冒險者生活的瞭解全來自於某人傳記或者道聽途說,對自己的能力缺乏認識,腦子一熱就出門闖蕩。這類人才是真正的新人,需要老手指導。我正是扮演著這個角色。否則這幫小鬼們連劍握哪端都不曉得!」
是挺合理,卻不是料想中的情況。佈雷納寧一時間無以作答。
「總之,話我已經說明白了。你想選哪種方法?加入我們,還是單幹?」
佈雷納寧已經有了打算,但他沒有直接回應。「有什麼建議麼?」
「我是代為……」
「不。不必打擾團長他們。辛,我想問問你的建議。你是當地人吧?」
「沒錯。即便不是當地人,做這個隊長几年下來,也會熟悉城裡的每個犄角旮旯的。我帶著孩子們每天閒逛,偶爾能逮兩個小偷,修幾扇窗戶。這是全部了。你想要建議?」辛停頓片刻,「首先,我不瞭解你,其次,就算了解,我也幫不上忙。」
「呃,你認識鍊金術士,起碼瞭解一位……我的意思是……」
「找人也行。」辛說,「若你沒有住處,我也知道幾處待售的房產,但我們更傾向於接受城外任務,比如採集和狩獵,探險什麼的。房產租住都歸其他的中介管。我可以帶你去找他們。」
「這都不是我最關心的。」對方的語氣如此平靜,全然不知他的處境,佈雷納寧終於無法忍受。「我……我有些麻煩事,非常緊要。」
「什麼麻煩?」辛問。
你們一定了解。佈雷納寧暗想。諾克斯既然有高環冒險者,肯定是四葉領的地頭蛇。「泡沫之王」佈雷納寧的故事自北方傳來,你們必定是一清二楚。
「西境人。」他壓低嗓音,作出恐懼的姿態。「我得罪了某位貴族。」
「究竟是哪一位?」
佈雷納寧本來準備的是整個故事,誰料對方竟然更關心敵人。他只好先回答:「圖貢家族的達里昂,此人自稱是公爵的親戚,要我和做生意。」
「他做了什麼?」
這傭兵倒是很會說話。佈雷納寧為他謹慎地詢問感到舒暢,儘管接下來只是些謊言。「他當我是個傻瓜外國佬,要聯合城裡的商會奪走我的配方。」合情合理的起因。他向來是對自己的才華感到滿意的。「一開始我沒拒絕,只是提了點合理要求。」要求是要他們資助研發新的魔藥。這是佈雷納寧背井離鄉的動機。
結果不必多說。「達里昂說除非我研發的魔藥用來給酒調味,或者創制新酒品類,否則統統是浪費金錢。這話是對我的侮辱。」最後一句倒不是謊話。佈雷納寧的確為此而憤怒,並往「蟲眼」魔藥裡投入了達里昂的頭髮。夜裡,他將膏體塗在眉毛下方,視野從城市的另一端來到公爵府邸,窺見了達里昂的秘密。
「你逃走後,他下令追捕你?」辛繼續問。
「就是這樣。我不得不遠離飛鷹城以及每座公爵的城堡,往更南走。你知道的,我……手上有約克的信物。」
辛點點頭,給出了建議:「這很簡單。若你答應為另一位公爵效力,你的麻煩便解決了。」
「特蕾西·威金斯?她限制了四葉領的用電。」佈雷納寧不喜歡這女人,「很快就會禁酒了。我本來打算去她女兒的領地碰碰運氣,然而那邊又在打仗。」
冰地領終年寒冷,烈酒與篝火是人們賴以為生的必需品。作為鍊金術士和調酒大師,佈雷納寧在威尼華茲會受人尊敬。
「若你想到威尼華茲,我們也可以為你聯絡蘭科斯特伯爵。」辛告訴他。
諾克斯傭兵團是南國最大的冒險者團隊,此話或許不假。這是個紮根南國的龐然大物,聚攏了大量神秘者,佈雷納寧相信他們有許多大人物的渠道,勢力盤根錯節,在行業內也絕非受僱行事那麼簡單。
「不。」他拒絕了。這時候當然不能答應,鍊金術士到冰地領去幹嘛?只會徒增懷疑。「我不去那麼冷的地方。打仗影響我的生意,我是個守法公民。」
「留在四葉城也可以,只是公爵大人最近不在,你得等她回來才行。到時候有人幫你引薦。」辛平靜地說。他似乎看出了佈雷納寧的打算,諾克斯傭兵團不是他的目標,而是接近上流社會的跳板,一位技藝高超的鍊金術士想要投效的自然只有南國公爵特蕾西·威金斯。他不要做什麼冒險者。
佈雷納寧猶豫不決:「我需要考慮考慮。」
傭兵同意了,「那就明天前給我答覆。這次請記住時間,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