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推測悉數成真。回到現實後,尤利爾卻如身在夢中,直到劇烈的頭疼令他咬到了舌頭。但夜焰還活著,這個事實在他耳邊迴響。我找到了他。原來他在拜恩,不在加瓦什。
“尤利爾?”瑞恩開口。
學徒這才想起身邊還有一個渡鴉團成員的存在。他向漢迪保證救出瑞恩,既為了還他推薦的情分,也為了保護渡鴉團的矩梯,事到如今,卻不知該怎麼對他提起“夜焰”的事。諸神在上,他的頭疼得厲害。
不能繼續猶豫。“在這裡等我,爵士。或者你可以先回去。”尤利爾剝開鐵鏽,將手指深入縫隙。鐵門很厚,越往深處,寒意越重,未知的危機感也隨之劇增,他盡力克服頭疼和雜念,終於抓到了底邊……
……卻被同伴阻攔。“你不能到王宮去,尤利爾。”瑞恩警告,“你忘了嗎?那是國王陛下的住所。無名者能彼此感知,兄弟,他會發現你的。你原本是高塔的信使。”
現在也是。尤利爾聽見自己的心跳,與瑞恩的聲音一樣清晰。它似乎在催促,催促他行動。這不是我的任務,學徒想說,來蒙斯和蒂卡波想救他,不是我。
但那是屬於叛徒的辯解,就像甘德里亞斯為了保住他的頭冠。告訴我,尤利爾,似乎有人發問,告訴我,你忠於女神還是她的信條?
我們都知道答桉。
卡地一聲,鐵門在巨力下變形、撕裂,暴露出開口。尤利爾無法保證他此刻的行為出於理性,他像個知曉自己的愚蠢,但無法控制行動的癮症患者。這名患者鑽出暗道,一條幽暗的走廊映入眼簾,通往未知的結局。最後的理智提醒他用神秘重新彌補住出口。
周圍萬籟俱寂。瑞恩爵士沒跟過來,他用口型說道:“這麼幹你會後悔。”
“不去我也會。給我五分鐘。”
走廊比暗道更寒冷,彷彿修建在地獄之中,上層的地面才是人間。迴廊穹頂低垂,石磚灰暗,兩側的裝飾頗為眼熟。尤利爾看到許多堪稱藝術傑作的擺設,殘缺的真人般的凋塑,生鏽的精巧的金銀鐵器,錯落有致的鑲嵌寶石的相框……但相框內裡空白一片,既無圖畫,也無色彩,破敗之餘又充滿了不祥意味。
我見過類似的風格。尤利爾想起夢中所見,不是『靈視』,而是更久遠的聖經構造的夢。那是在“勝利者”與帝國長公主舉行婚禮的時候,奧雷尼亞宮廷處處富麗,裝點著優雅高貴的織錦垂飾,樂曲歡快奏鳴。
眼下繁華衰退,變成了陰森。然而此地竟有奧雷尼亞皇宮的影子,已大大出乎學徒的意料。他隱約意識到了這裡或許掩藏著秘密,卻絕對沒法驗證:“國王”隨時會發現他,在這裡探險怕不是找死。
尤利爾只得跟隨記憶指引,抵抗著愈來愈烈的冰寒感受,在一間石室的角落裡找到了俘虜。
聽見聲音,對方恍忽地抬起頭。“大人。”
的確是“大”人。尤利爾看到一朵畏縮的小火苗,孱弱到能在燭臺上扮演燈焰。作為叛徒兼俘虜,米斯法蘭不會受到禮遇。所幸西塔沒有實體,場面不算血腥,連鐐銬都不見,但真正折磨他的是無處不在的寒氣。
一時間,學徒心裡頗為複雜。尤利爾與“夜焰”有過一面之緣,準確來說,是差點在此人手上喪命。當時他“誓約之卷”在手,卻和多爾頓一起被“炎之月領主”賽若瑪攆得四處逃竄,半點沒瞧出他的夜鶯身份。此人可謂是間諜中的好手,目前為止,學徒只見過同樣在秩序支點混成樞機主教的“微光領主”安利尼能與之媲美。
而今這位頂級間諜身份暴露,被困在拜恩的地牢裡奄奄一息。尤利爾穿過囚籠時,他完全神智不清,只能不住喃喃自語。
神術的光輝照亮石壁,隔絕了不斷侵襲的寒冷,也令他清醒了幾分。“這裡好黑啊。”犯人呻吟。
“現在是夜裡。”尤利爾安撫道。
“閃爍之池……沒有夜晚……”
“噓,別出聲。”他用『聖言喚起』引導一團橙紅的火焰在掌心聚集,這是約克最慣用的魔法,也是閃爍之池教授西塔們的技藝。
見到火光,囚犯的身體似乎凝實了一點兒,起碼不會隨著尤利爾的走動被風吹滅了。學徒帶著他,無聲地朝來時通道走去。
“好冷。我死了嗎?”但西塔不肯保持安靜,“蒂卡波,蒂卡波?”
“她很好,正在四處尋找你的下落。”
“很好?很好?”犯人虛弱地重複。“不,不會的。噢。我告訴了她。那小惡魔,她知道了……呃。”他忽然停住半晌。“露西亞救我……”
“你能見到她,很快。”尤利爾一邊低聲說,一邊將靜默類的神術覆蓋在火焰上。此舉十分必要,米斯法蘭看起來像已精神失常,沒人知道他在拷問中經歷了什麼。
回到暗道後,尤利爾找到了瑞恩爵士。他沒等在出口,而是鑽回了自己的牢房下。這裡遠離王宮,反而比較安全,除非是殺手的同黨,否則不大可能發現他。看來咱們的爵士大人對越獄已頗長心得了。
“你……你怎麼樣?”瑞恩面露驚恐,見到是他,才略略放鬆。這傢伙打量著尤利爾,語帶防衛:“你要找的人呢?”
“一切順利。”尤利爾把“夜焰”裝進一隻玻璃瓶,放在了口袋裡。他知道最好不要讓瑞恩知曉他的存在。“好了,我們走吧。”
瑞恩搖搖頭,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別上去!不對勁兒。”
“什麼?”
“外面。”他指了指臺階,聲音因恐懼變得尖細。“是王宮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