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蒙斯一踢馬肚,坐騎撒開四蹄,勉強奔跑起來。尤利爾認命地跟在馬屁股後邁步,而曼卡斯特大師唯一的弟子拼命保持著平衡,為奔跑擠出骨子裡的每一分力氣。
他沒被拖行在後,恐怕全靠坐騎對自己前任主人的憐憫。這副樣子實在可憐。
“你真是聖騎士的弟子?”學徒放慢腳步,在達西身邊問。
“我……曼卡……唯一……”
“調整呼吸。”學徒建議,
“跟隨馬蹄的節奏……呃,先調整心態吧。我想你得適應一陣子。”達西滿臉眼淚,鼻子通紅,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的胸膛收縮到極限,膨脹起來更顯駭人。即便如此,他的腳步也在踉蹌。
“……你……穿……”
“聖鎧。”尤利爾替他說完,
“我提醒過你把它脫掉,夥計。不過那樣馬會跑得更快,你跟得上嗎?”這話說得不妙,因為更多淚水從達西半睜的眼睛裡擠出來,被馬尾巴掃飛出去。
他只顧著喘氣,半個字也吐不出了。抵達城門時,聖騎士長總算勒緊韁繩。
一大棵燃燒的火把樹立在旁邊四碼,坐騎晃悠悠地抬頭,邊走邊嚼一塊從樹上撕下來的爛布。
他下馬回頭,打量拴在身後的兩隻口袋,為其中一隻的狀態皺眉:“你揍他了?”我更想揍你。
顯然,他根本不認為這一路上的慢跑是懲罰。尤利爾只覺得羞辱,但他早已不會為此發火。
“達西是個凡人,你差點殺了他。”曼卡斯特大師的唯一學徒正躺在地上,劫後餘生般大口呼吸空氣,雙眼緊閉。
“他有火種。”來蒙斯指出。尤利爾意識到了問題。
“也許他的職業不支援……”晚來的解釋。聖騎士長沉下臉:“惡魔。”他把達西拖起來,搖晃他的肩。
“別睡。聽見沒?”
“你在幹嘛?”
“把他叫醒。”
“然後向他宣佈判決,好讓他接受火焰的審判?”學徒追問,
“不懺悔的罪人燒起來沒有成就感,是不?”
“儘管幸災樂禍,小子,有你倒黴的時候。”來蒙斯不再理他,用劍挑開盔甲的連線處。
擺脫一身鐵殼子,再加上聖騎士長的親自施救,曼卡斯特大師唯一的弟子終於重獲新生。
他被硬拽起身,無助地掛在樹枝上咳嗽。
“城裡都有什麼人?”來蒙斯開始審問。
“……你……我……”
“少說沒用的。否則教你再跑一遭。”
“不!不……”達西呻吟。
“你這……”來蒙斯哼了一聲,
“坦誠些能讓你少吃苦頭。”
“……這……不敬……神的……”
“惡魔也配站在露西亞的旗下。”來蒙斯冷冷地說,
“你的每個字都證明你有罪。”聖騎士長的判決當然不只是責備,當他把劍架在達西眼前,此人的廢話統統消失。
審問終於步入正軌。曼卡斯特大師的唯一弟子很快交待了城中情況、建築方位和聖騎士的盔甲由來。
拜他所賜,來蒙斯沒花多少力氣,便找到了曼卡斯特大師的住所。
“這裡是秘密結社的駐地。”進城時,尤利爾提醒過他。根據達西的情報,此城並非綠人城或幽靈谷那麼簡單,其中有許多活人——像達西這樣的人——生存,所需物資全靠城衛兵發放,沒人見過運輸車隊。
居民在加瓦什自由行動,亡靈不會攻擊他們,像是另一種形式的夜之民。
有過費裡安尼的前例,學徒懷疑此地是結社製造亡靈士兵的工廠。滿懷仇恨的無名者離開結社的庇護,企圖以死者的身份回到諾克斯,在秩序土地宣洩自己的憤怒……不論如何,無星之夜與加瓦什結盟的訊息早已不是秘密,黑騎士率領亡靈攻擊空島後,每個神秘支點都在加緊戒備,派人焚燒死者的屍體。
“惡魔巢穴而已。身處秩序之外,不能對加瓦什的狀況有所期待。”來蒙斯毫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