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在諾克斯,我有承擔選擇的後果的勇氣。”
“顯然,在聖城劫刑場和在莫尼安託羅斯掃蕩教堂不算。”
尤利爾啞口無言。這話說來是他勇氣的證明,實則會授人以柄,讓他成為秩序和惡魔之間的牆頭草。但學徒畢竟不是來蒙斯,能夠在犯錯之後愧悔,他不想幹錯事,更不願意後悔。他懷疑自己根本沒有對方的堅定信仰。無論露西亞還是蓋亞,在真正的狂信徒面前,我依然是軟弱無能之輩,卻還拿諸神教義做藉口。
“你殺了‘紋身,吉祖克。”這個當著尤利爾的面一劍砍掉吉祖克頭領的兇手對他說,“還坐視神聖光輝議會的聖騎士長‘死,在加瓦什。”
“他沒死。”尤利爾無力地辯解。涉及空境,事情的性質早已改變。
“神聖光環議會將得知你是無名者,秩序將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幾分鐘前我還為他的死而心生感
慨,現在嘛,他還是死掉對我有利。凡事都有兩面,尤利爾自嘲地想。我終於明白保守秘密於人的重要性了,為個秘密而殺人自然是不妥的,但當此事危急自身,沒人能保持理智。
但他不能讓惡魔領主佔上風,否則會任由敵人擺佈。“沒人有證據。”尤利爾指出,“凡人適合讓聖騎士施展他們的公正之道,但在神秘支點成員身上,這法子便行不通了。”他一聳肩。“比起光輝議會,我更擔心先知大人。”
“你真是債多不愁。”
“誰不是呢?惡魔結社的債主乃是七個神秘支點,如今他們已找上門來。與結社相比,我的情況還不算緊急。”
曼卡斯特忍不住開口:“你這是在威脅嗎?”
“噢,怎麼會呢?這是事實啊。”
他的話引起一陣擾動。魂靈在枝杈間燃燒,彼此竊竊私語,學徒聽不懂。死者的言語需要火種聆聽,但想必死人聽懂活人的語句並不難。而在沉淪位面加瓦什,少有人會在不死者領主面前如此開口。….
黑騎士的目光掃過枝頭,亡靈們便安靜下來。他對曼卡斯特示意,這位忠誠的前聖騎士也退進了黑暗中。空曠的灰土上只餘篝火,尤利爾硬著頭皮站在原地,感受到逐漸集中在心頭的恐懼。我早晚會為這張嘴倒大黴。
謝天謝地,黑騎士以漠視的態度饒過了他:“若你不是探子,便不該出現在這裡。”
“我原本要到尹士曼去,大人。不過途中遇到了費裡安尼的同行。”
惡魔領主略一停頓。也許他以為我會說遇到來蒙斯?
“瓦希矛斯軍團。”尤利爾告知,“就在佈列斯的邊境。”
“你又和這些人交了朋友?”
“恰恰相反。我的一位舊識因他們而喪命,我來加瓦什為他收屍。遇到聖騎士長閣下可不在我的計劃中。”
“來蒙斯·希歐多爾說的是實話。”惡魔領主告訴他,“‘夜焰,桑明納是議會的目標。代行者想要獲得籌碼,以續接與尹文婕琳的盟約。”
除此之外,他還是蒂卡波等待的人。但尤利爾很清楚,她的心情在議會或秘密結社眼中,實在微不足道。“他還活著嗎?”
“取決於你。”
“恐怕我沒那麼大能耐。”尤利爾防衛性地說,“不可能替你們扭轉局面。”
“匕首或長槍。但總有你能幹的事。”
什麼意思?尤利爾皺眉:“我不明白,大人。”
黑騎士用行動回答了他。一扇白骨交織的門扉在他面前洞開,門後泛起明亮的波紋。尤利爾看到街巷和旗幟的輪廓,一輛轉著輪子的馬車碾過石板。他眯起眼,以適應屬於人世的微光。
“……那後面是什麼?”學徒忽然心如擂鼓。
“另一個加瓦什。”
不。絕不是。尤利爾能感受到奇妙的聯絡,那扇門似乎在向他招手,要通往世人不得見的天地。地獄絕非如此光景。“你要我到那兒去?”
“你可以留下。”黑騎士說,“但真正的‘夜焰,並不在地獄裡。沒準過上一陣子,你會等到他的靈魂。等待。尤利爾。繼續等。”話音未落,他業已跨入門內。
……
代行者傳喚他時,侍從剛剛送來一身華麗的白袍:一圈圈絲線荊棘懸掛著閃亮的金葉,小臂到領口繡有無數太陽,最內層則是冰涼的綢緞。
“我需要洗禮。”來蒙斯沒碰那件新衣服。
“代行者冕下自有考量,大人,請跟我來吧。”
於是來蒙斯換上白袍,赤手空拳地走在神官身後。經過校場時,教習帶著一幫半大男孩朝他敬禮,神官和聖騎士也點頭招呼,可來蒙斯沒有盔甲在身、聖劍在手,在注視下覺得渾身不自在,連透過樹葉的陽光都稍顯涼意。一切恍如隔世。
抵達教堂時,代行者將手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