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拒絕你,這並非只是一場交易。但請允許我在這裡結束自己的實驗……我堅信,請注意,我堅信——她的失蹤與這個地方有關。月圓之夜曾有人聽見這裡傳來焚燒的聲音,當時女巫就在附近,她一定……」
「……確實存在某種聯絡。她的研究觸及到真相,引來了災禍,對方目的明確,而且輕易便能找到她。我不清楚她為什麼沒有尋求保護,也許她認為信仰足以庇護她……或者信仰和議會統統無法提供幫助。」
瑪格達萊娜曾來過幽靈公館,尤利爾心想。但聯絡?什麼意思?德拉竟認為這位女巫的死與公館有關!這裡究竟有什麼秘密?
他繼續讀下去。
「……他們拒絕服從,任何命令都被拒絕……儀式無法實現……」
「幽靈沒有回應,我看到的要麼是瑣碎日常,要麼是瀕死的光景。很難想象古人的生活,即便是神秘者,也被貴族欺凌地抬不起頭,簡直是沒骨頭!更何況,這該死的幽靈頭腦裡裝滿了不堪入目的東西……」
「這次我幾乎抓到他了,但忽然有風吹進窗戶,閣樓也傳來響動……它逃走前留下了死亡景象,其中並未提及永生之神。」
「……碎月升上歌女座。當時它們一定逃去了地下室……」
她在這裡實驗。尤利爾明白了。她一次又一次舉行儀式,企圖召來幽靈。兩年前她來向瑪格達萊娜求教,希望成為豎琴座女巫,如今她已是經驗豐富的通靈者,但她再次回到這裡,在瑪格達萊娜離世之後……這或許意味著德拉也在尋找此地的秘密。她至今未能解開公館的謎題。
「我會注意他的動向。上次的解答我已作了解,真實情況是,命運女巫閣下用神秘力量隱藏了他的位置。」
「……拓印者11776,寒月之年收穫月第二星期,第三天。」
命運女巫,他想,她隱藏了誰?羅瑪?……但信中寫明是“他”。這一次,尤利爾再也不敢抱有幻想。
學徒找出教會的寄回信,不假思索地拆開來瞧,發現內容雖是追問“娜梅教授”的真實身份,但時間卻是在白夜戰爭期間。他鬆了口氣。
自然,這什麼也證明不了,尤利爾心想,但我真的無法判斷嗎?而且她與學派確實有過聯絡,哪怕只是寄回信。
他接著將手伸進口袋……
……找到一張卡片。離開鐵龍港時,海倫閣下將它交給學徒,以免他在對付蓋亞教會時受到傷害。不過喬伊與他同行,卡片並未有機會使用,此後他便忘了它,卻也讓它跟隨自己直到今天。
尤利爾本沒想過它的用處,然而事到如今,他終於開始思索:在蜂蜜領和安託羅斯,從沒有偵測站靠占星術找到過他的蹤跡;在聖城贊格威爾和黑城,議會也並不知曉他的到來。甚至是在遠光之港,他對喬伊撒謊自己要回到伊士曼,卻偷偷來到鄰國佈列斯,高塔並未對此有所反應。
還有此刻。學徒很清楚,兩位法則巫師正在黑城搜尋,意圖得到“聖經”誓約之卷。她們最初獲知我的位置是透過德拉的通訊,而非魔法、占星術乃至巫術。
“或許只是巧合。”他對房間裡的幽靈們說,但魂靈秘儀靜靜懸浮,無動於衷。
尤利爾不喜歡德拉·辛塞納,也不相信她能裝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獲取他的信任,說到底,通靈者小姐缺乏夜鶯的素質,她通風報信的手段也過於直白。也許當時她根本不認識我。
他也有辦法分辨。卡片放在指間,只需輕輕一撕,便能證實信中所指的人不是尤利爾。然而……
如果裝作沒發現,事情也不會更好。他意識到矮人領隊佩欣絲也處境不妙。霜巨人妮慕會把通靈者帶到她們的秘密據點,假如德拉是羅珊的夜鶯,聯盟的儀式就全完了。夏妮亞找不到我,一定會去阻止她們。不論德拉的身份是否證實,夏妮亞·拉文納斯可是已經證實了她是所有人頭頂的威脅。
我要怎麼辦?尤利爾不安地摩挲卡片。相信德拉,把一切交給命運?或者撕掉卡片去面對一位暴怒的法則巫師?往好處想,也許夏妮亞阻止聯盟儀式的心願更勝過找他的麻煩,但這將導致妮慕和佩欣絲等人通通送命,似乎並沒好到哪兒去……
“也就是說,非這麼幹不可?”他忍不住開口,“是這個道理嗎?”
尤利爾環顧四周,沒人回答。當然沒人。
大概命中註定我要挨一頓揍,他可憐地想。早知道這樣,我在校場時就讓夏妮亞體面一點了。這都怪喬伊。使者每次在訓練都好像在下死手,以至於他拖住夏妮亞、讓妮慕和德拉逃走時,忘乎所以地把對方當成了沙袋。
事已至此,再沒什麼好猶豫的了,尤利爾只得滿腹牢騷地想辦法給夏妮亞找麻煩。陷阱和障礙自不必說,學徒考慮藏進最不起眼的影子裡,儘可能讓她多找上一陣子。
當然,這些小把戲會增長夏妮亞的怒氣……但反正尤利爾幹什麼她都不會高興。那正好,這女人越狼狽,我越高興。隨她想怎樣。都見鬼去罷!
他把書丟到一旁,硬殼封面重重砸上地板。就在這時,閣樓裡傳來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