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肩猛然伸長,在鐘塔內穿梭,直竄到穹頂,掀起蓬蓬煙塵。他們不得不往後退卻。這團布料蜷曲、盤旋,柔軟的絲線拆解又重組,擰成粗壯的、閃光的網狀脈絡。而等他們站得足夠遠,能瞧見這些網所組成的整體輪廓後,西塔當時的表情與小獅子羅瑪一模一樣。
“門女士?”高塔信使脫口而出。他顯然是從聲音判斷。
畢竟,儘管出現在眼前的是個鏤空的毛線生物,但多爾頓必須承認,它的形狀在大體上與『無光君王』有著無可辯駁的相同點。看來後者真非我的憑空捏造。
甚至,就在他呆在原地思考時,毛線的質感已迅速褪去,一枚枚鱗甲填補了脈絡中空。流蘇膨脹,變作肢體。只有一截披肩布還在飄蕩,但最終垂落在地的,卻是比教堂大理石柱更粗的長尾巴。
一頭龍。多爾頓心想,來自聖瓦羅蘭銀石谷的龍。他發現自己很難對人轉述她奇蹟般的美麗雄偉。
“西爾維婭!”羅瑪尖叫起來,“她是頭龍?”
“這麼說,你認得她們。”
“我和尤利爾在七盞燈小屋遇到過她,當時她還是一扇門!”小獅子興奮地將故事又倒出了肚。“我知道她,但這是怎麼回事?”
“能變形的符文生命?”約克猜測。
多爾頓搖搖頭。“那絕對是龍。”他的手不禁扶上劍柄。“我的魔法捕捉到的可是她的影子。龍的影子。”
“真了不起。”約克羨慕地說,“瑪格德琳閣下擁有一頭龍!甚至能把她當成披肩穿。我怎麼就不是織夢師呢?”
“還有門。”羅瑪補充。
多爾頓皺眉:“據我所知,織夢師是個古老的神秘職業。我曾……灰燼聖殿的記載中,它甚至已經失傳了。沒準全諾克斯只有梅布林女士一位織夢師。”
小獅子沒明白:“一位怎麼啦?她可以收學徒呀。”
“失傳的職業是沒有神秘知識的,羅瑪。我們的職業都是正統,擁有完整的儀式。因為神秘知識就是透過儀式,在火種之間傳遞的。”連約克也知道這回事。“失傳的神秘職業就糟了。她只能自己進行補全,以開拓未來的神秘道路。”他做個鬼臉。“我只是說說。真要轉職成織夢師,我可倒大黴啦。”
“真有那麼慘?”
“別聽他胡說。許多神秘支點的成員會選擇轉職這類職業。”多爾頓解釋,“畢竟,他們有很多神秘知識可以互相印證,來補全失傳的部分。冒險者大多沒這等優越的條件。”
“有條件我也不幹。”羅瑪無法理解地叫道,“放著完整的傳承不要,去選半截職業?誰會這麼幹?我可是要當使者的。”她拍拍桌子上的弓。“靠這個才行。對了,高塔有風行者嗎?”
好問題。“連你都不知道?”
“拉森是天文室的占星師,又不是外交部。我以前沒關心過其他部門。”
“那你禁閉期間也沒想過?”多爾頓可記得她當時已轉職許久了。這頭小獅子可謂不抽就倒退的典型。
“呸!禁閉時我哪兒也去不了,怎麼問?”
她說的挺有道理。但眼下他們正身處高塔的餐廳,神秘生物來來往往,彼此交談。每當有熟人經過,羅瑪還會和他們打招呼。卓爾懷疑她根本沒把自己的行為和說的話聯絡起來。這姑娘向來如此。
“哈!這我們可幫不上忙。”約克嘀咕,“我倒是有個主意,可惜你是克洛伊塔的學徒,肯定看不上冒險者的小把戲。”
“誰說的?安川就是冒險者。你找到他沒有,多爾頓?”
“是他的訊息找到了我們。”西塔快活地端起盤子,“我正要說這件事。我們找到了安川曾經的傭兵團。你猜是哪個?”
“難道就是回形針傭兵團?”小獅子秒答。
“咦?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猜的。回形針傭兵團,回形針傭兵團!我得記下來。裡面都有些什麼樣的人?”
“浪漫灑脫的人。”約克說,“沙特·艾珀有一副好嗓子,樂手是對雙胞胎。還有大名鼎鼎的冒險家。‘風語者’奧爾丁尼特·林弓,他和傳聞中一模一樣。你肯定會玩得很開心。”
“呆板偏執的人。”多爾頓毫不客氣地評論,“腦子裡只有一個目標,此外連自身性命也不過等閒。代表人物是審判者的夜鶯和一個終身職的惡魔獵手。至於‘風語者’,他曾是安川的好友,但後者在他眼裡只是個膽小鬼和無能的叛徒。”
“你們說得像兩家傭兵團。”羅瑪皺起眉:“而且,叛徒?這怎麼說?”
“恐怕是誤會。即便如此,雖然我沒見過安川,可我瞭解到他試圖拯救血裔和蓋亞修道院。而此人作為友人,卻根本不瞭解對方。”他的膚淺和狹見就像他的同族。多爾頓心想。當然在約克面前,他不會把這話說出口。“我不知道其中有何緣由。”
“我想也是誤會。”約克部分贊同,“否則實在太不合理。”
“如果見到安川,我會勸他回去解釋。”小獅子鬆了口氣,“誤會有什麼打緊?幾句話就能解決。”她的語氣彷彿自己是個很有分量的大人物似的。“我會記得的。”
“風語者是風行者,到時候也記得和他學兩招。”
“我也記得!但我得先找到安川。他上哪兒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