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相反。維隆卡不會離開瑪朗代諾,我需要他的協助。”內閣制訂有關阿蘭沃的作戰方案時,完全離不開“勝利者”的意見乃至決策。麥克用不著對太后隱藏這些東西,但他想起身後追隨一路的目光,於是下意識避開了協助的細節。“除了他,你挑誰都行。”
太后瞪著麥克,忽然尖聲大笑。她臉上猶有淚痕,致使這個笑容變得令人驚懼。皇帝的眉毛皺得更緊。“好。我要你的親衛。”
“那就小福格達爾——”
“喬伊。”這個名字如冷水澆在他頭上。太后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有話要問他,剛好讓他隨行。此人是你的親衛,也是銀歌騎士,沒錯吧?”
“確實如此。”麥克緩緩地說,“但我想他最近無法抽身。你要問他什麼?”
“問什麼?埃爾伯遇刺時,喬伊是他的護衛。”
“聖堂已對他們作過甄別。”
“我不信任那老頭!”
麥克深吸口氣。“那老頭是三神欽定的總主教,媽媽。你既然願意在教堂為他人祈禱,就不該對諸神起疑。”他不想再浪費時間。“很抱歉沒法滿足你的要求,母親。我會將這些瑣事交給海倫考慮,你需要休息。”
“我需要真相!”
“你只是拒絕接受事實!”皇帝厲聲說。他將太后嚇了一跳,她的表情能看出這點。我不該朝她發火……“看來你們的旅行得提前了。瑪朗代諾的夜鶯還沒驅趕徹底,總有人在你耳邊說閒話。不過不管他們說了什麼,我希望你能站在我這邊。除了賽萊貢,你還有別的兒子,活著的兒子。不是嗎?”麥克匆匆走出書房,不想再看她憂愁的臉。
今晚皇帝與他的新首相共進晚餐,廚師準備了烤天鵝和魚皮餡餅,搭配的麵包上塗了層厚厚的乳酪醬。麥克用叉子切開餡餅,果肉冒出一陣芬芳甜霧。他沒見過這道菜,想必是廚師的新點子。
伯納爾德·斯特林對它讚不絕口。“神秘完全能改變世界。”他嚼碎魚皮,“只要我們結合創造力,一切都不是問題。”
“廚師的創造力離不開灶臺。”
“沒辦法,他一輩子就是幹這行的料。人們有自己的位置,生來註定要為之努力。神秘生物莫不如此。”巫師撕下一塊麵包,“唯有真理屬於所有人。我的實驗在此基礎上探索……”
“關於你的荒唐實驗,我並非一無所知——事實上,我連你每天喝了多少水都一清二楚!我關心的是成品……現在我要說另一樁事。”皇帝用極不耐煩地語調打斷了巫師的廢話。“你向誰透露了訊息?太后竟然管我要人!”
“滿足她的要求不困難……呃,她要什麼人,陛下?”
“喬伊。”皇帝不快地吐出這個名字,聲音充滿寒意。巫師似乎沒明白,他八成是在裝傻。
“太后陛下地位高貴,怎麼會認得無名小卒?”
“她記得他當天是……”話到嘴邊,不知怎的,他卻總覺得有人在窺視。麥克下意識放低了聲音,目光掃視殿廳。他並未邀請其他大臣,此地唯有下人:樂手在臺階下撥弄琴絃,雜技師和兩圈鐵環較勁;年輕的小侍酒出身某個邊領家族,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後者瞧。他們都是凡人。究竟是誰在偷窺?“埃爾伯死在他的臥室,水銀聖堂已對刺客作出判決……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對守衛感興趣。”
音樂掩蓋了尾音,但首相顯然清楚皇帝的意思。斯特林舔舔嘴唇,地用刀挑起一枚櫻桃。汁水淌下刀柄,流進指縫。“怎麼說呢。”他輕輕開口,“雖然沒有證據,但問我的話,恐怕我們的親王殿下比較有嫌疑。”
“維隆卡?”
“那犯錯的騎士——雷戈——他之前曾被我們的親王殿下叫去談話。你不瞭解,陛下,他竟將人直接從聖堂的看管中提出去!審判機關和蓋亞的威信何在?銀歌騎士團干涉了教會內部事務,這不是好兆頭。”
那是因為你動了他的人,麥克心想。這白痴用他所謂的成果引誘銀歌騎士,而且沒經過他的允許。維隆卡自然不能坐視手下的騎士上當。說到底,雷戈只是斯特林在銀歌騎士團中安插夜鶯的一次嘗試,成功與否都沒必要捅到他這裡來。
事實上,此人也確實不堪重任。麥克只教他在臺階下站了半小時,他便將莫爾圖斯的經歷和替親王打探訊息的事一併倒出了肚。或許這不該怪他。畢竟,忠於皇帝是銀歌騎士的本能。喬伊是特例,不能指望有更多人。
皇冠給麥克帶來數不清的便利,但他真正能信得過的人卻越來越少。我有一整個帝國要打理,他早已做好準備……但其他人還沒轉變思路。自從婚禮的意外後,巫師便熱衷於詆譭朝堂上的每個陌生人。哪怕麥克將首相之位和整個內閣交給他,也沒能打消斯特林的疑心。
然而即便如此,我也得聽他的情報。“你告訴他多少?”
“沒多少。他還當那雜種是個逃兵。”
“這麼簡單?”“勝利者”的心思雖然很好猜,但也決不是傻瓜。麥克皺眉打量著首相,懷疑這該死的巫師對這樁事全不上心,只泡在實驗室裡,到頭來拿話戲耍他。“我聽說他派了人去阿蘭沃,斯特林。”不只是聽說。事到如今,麥克自然不需要隱瞞雷戈倒向他的事實。而關於這點,巫師當然不敢提出疑問。“他們找到了喬伊,甚至比你還早!你最好跟我解釋這回事。”
“找到又怎樣?銀歌騎士不是專業的夜鶯,他們毫無用處。”
“那讓我瞧瞧你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