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決定開門見山:“你們打算留在冰海部落?”
“誰也走不了。梯子壞了。”
“怎麼回事?”難道夢境就是這麼發展?
“問你的神去,讓祂別亂吹風。”他突然轉身。
尤利爾立即意識到,喬伊又要從他眼前消失。“如果你不想她走,在邊境時就該留下!”他大聲喊道。
導師停下腳步。
與此同時,世界開始旋轉。尤利爾看見喬伊的藍眼睛,錨點正在將他拖回現實。可還不是時候,他不願離開。停下,尤利爾心想。停下。停下。停下!或者……
……後退。
有一個恍惚的剎那,尤利爾察覺夢境發生了變動。他把視線下移,盯著導師的鞋子。有什麼東西穩固下來,不再作聲。這時,學徒發覺自己的魔力徹底耗盡,一丁點兒也沒留下。
喬伊背對著他。“幹嘛留下?”
尤利爾緩了緩神,才想起自己情急之下脫口的責備。可能我早該直接詢問他。“我是說……你想去哪兒,喬伊?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傻瓜的問題。”導師不屑地說。
或許罷。“既然全天下沒有你想去的地方,所以為什麼不和她一起?”
“她要跳進海里,你也跟著?”
“自然,你不喜歡海底,就像你也不喜歡陸地。這麼看來,二者似乎沒區別,不如繼續前進。”
導師不快地邁開腿。“你再廢話,小子,我就把你掛在懸崖上。”
那也等你能爬上去再說。尤利爾追上去:“你可以阻止她,說服她。神不是我們生活的全部。事實上,神靈本不會干涉凡人的生活。你可以讓她放棄對神諭的執著——只要你開口。”
“傳教士勸人拋棄神諭?真是出人意料。”
“對。蓋亞無所不知,祂懂得我的理由。”尤利爾寸步不讓,“神靈能暫時容忍我的冒犯,你為什麼不能向帕爾蘇爾妥協?哪怕只有一會兒。你愛她,有這回事吧?”
“妥協意味著認輸。”喬伊回答。幾分鐘前,帕爾蘇爾也這麼說。
尤利爾被他氣的想笑:“怎麼,你也想當‘勝利者’,一輩子不認輸?”他們離得很近,學徒抓住他的手臂。“帕爾蘇爾自從離開森林,希瑟就是她的寄託,風吹草動都是她的神諭!她想舉行儀式,哪怕為此跑到世界邊緣。放任她消磨意志對你們沒好處。難道你想等她放棄?這可能嗎?”
導師甩開他。“閉嘴。”
“如果你記不起來,就沒能力命令我。”尤利爾回答,“你們爭來爭去,誰先低頭有什麼重要?帕爾蘇爾缺乏安全感,這不怪她。你完全可以取代希瑟在她心裡的地位,喬伊。神靈虛無縹緲,你卻真實存在。就算……”
“我說過。”
尤利爾頓住了。“……你說過?”
“她拒絕了。”導師怒視他,“她要繼續向前,非去不可!神諭當頭,凡人的話不比一陣風更有意義。既然你覺得自己有本事,那就去試吧。”
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了。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事實上,他覺得自己知道原因。“你告訴她了?我是說……呃,公主婚禮上的事。”
“你似乎記得很清楚。”
幾天前的夢……“我當時在場,因此印象深刻。”
“我卻忘了。”導師冷冷地說,“不過從頭算來,倒黴事可不止一樁。”他猛地加快腳步,消失在冰屋的縫隙中。留下尤利爾站在原地,聽斷裂的繩子噼啪抽打著石壁。
『公主的婚禮?他做了什麼』索倫好奇極了。
“一場政治婚禮,你的腦子裡應該有記載。‘勝利者’和……見鬼。總之真相相當複雜。”學徒不想提那場謀殺,更不想知道歷史如何記載假象。“或許帕爾蘇爾說得沒錯,他們不是一路人。”
指環不再打岔。『你認為主人愛她嗎』
尤利爾說不準。比起帕爾蘇爾,導師完全是個謎團,他對待事物的觀念獨樹一幟,想法令人無法揣測。而那落難的聖女大人,她的心思其實不難猜,在學徒這樣的局外人眼中更是尤為鮮明。她仍當喬伊是她的騎士……甚至是敵人。她利用他,他則渴望她,這種渴望也並不純粹。橫亙在二者之間的絕非一張薄紙,而是難以消除的過去和無從期盼的未來。除非他們能用赤裸的靈魂對面,否則矛盾和對抗便會永無止境。
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們彼此也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