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一定。帕爾蘇爾心想。她一邊活動著手指,一邊望著對面玻璃上的冰霜。樹枝如同塗上一層銀蠟,死狀凝固在黑夜之中。寒風呼號,掠過城齒。這是什麼地方?她萬分希望自己如今仍身處夢境,醒來就能見到母親,並問她為什麼要露出如此神色……而不是已親身領教。
這只是她的願望。玻璃猛響了一聲,震落雪花。“也是時候了。”一個阿蘭沃精靈開口。她斜向背對帕爾蘇爾,抱著一罐藥漿站在窗邊,還將手伸進去摸索。“把這些給隔壁送去,安娜。”她掏出一團捏成球的藥草漿。
“那讓他再等等吧。”斯蒂安娜皺起鼻子。
帕爾蘇爾習慣所有藥味,早已不覺得刺鼻,但感官牽扯起記憶。她用僵硬的手臂把自己撐起來,低頭檢視肚子上的傷口。“手藝精湛。”她讚歎一句。
“畢竟傷口很整齊。”奈笛婭回應。她扭過臉,將罐子放在長椅上。
帕爾蘇爾聽見斯蒂安娜說出她的名字。黃昏之幕的社長。沒想到我還是碰見她了。她仔細打量對方,後者也坦然隨她瞧,自顧自地忙於抽屜和瓶瓶罐罐之間。
這是個典型的阿蘭沃女性:雪白面板,五官立體,頭髮和眉毛細長濃密。一圈打磨鋥亮的骨頭符文串在胸前,躲入羊毛衣領間。她有明亮的紅眼睛,頭髮比雪更白更稠,全無凡人被歲月褪色的枯槁。毫無疑問,這是張動人的面孔,但那些明顯的有別於人類的精靈特徵,在她身上很體現得十分細微。這八成和她的打扮有關。
自從來到阿蘭沃,帕爾蘇爾就渴望這麼一身裝束:皮坎肩、毛手套、厚圍巾。斗篷內裡鑲著天鵝絨,針腳細密緊實。會不會這是她自己縫的?帕爾蘇爾不禁摸了摸傷處。先前在橋邊,杜伊琳的杖劍險些從這裡扯出內臟。事實上,她懷疑自己已經死了。
奈笛婭扯下一條溼毛巾。當她擦拭指頭時,一隻碩大的貓頭鷹飛上她的肩膀,旁若無人地低頭啄弄羽毛。等她終於空出手,抓向肩膀,拿下來的已是一件輕盈寬大的羽毛披肩。“想出去走走?穿著它。”
帕爾蘇爾挑起眉。“你真周到。”
“走走?那瘋女人差不多要把你撕成兩段。帕露,你該好好休息。”斯蒂安娜不同意。
多虧你提醒,不然我就忘了。帕爾蘇爾深吸口氣:“我只到隔壁。”
“找那銀歌騎士?”
“總不能等他來找我。”那可有的等了。“他醒著?”
“他比你強壯,傷也比你輕。”奈笛婭說,“你想去的話,就讓安娜幫你帶上它。”她指指椅子上的陶罐,接著又低頭收拾毛巾。
帕爾蘇爾繫好披肩,變成了一隻貓頭鷹。她拍拍翅膀,飛出窗戶,嫻熟地落向對面積雪的石臺。伸展肌肉時,傷口果然不疼。
“等等!”斯蒂安娜只好跟上來。
房間裡昏暗無光。帕爾蘇爾抬起爪子,正要敲窗,忽然聽見裡面不止有一個心跳。哪個初源會來拜訪銀歌騎士?她豎起耳朵。
沒想到不是陌生人。“真的是你?還是你的鬼魂?”自然精靈開口。
“這話我想先問。”騎士回答。
“照你的說法,活人不可能過得這麼好,沒準兒我早死了。”德洛摸了摸臉上的刺青,“但奈笛婭或許能起死回生。”
“她接受了你。”
“她接受了一個同類。”自然精靈跪在爐子邊點火,房間明亮了些。“結社不在乎你曾經所屬,我們的火種相通,聯絡就能跨越任何距離。”
騎士沒明白。自然,他不是我們中的一員,帕爾蘇爾心想。“從莫爾圖斯到卡瑪瑞婭的距離,蘇尼特。我沒見過這麼長的釣竿。是你逃到阿蘭沃來,還是結社逮住了你?”
“我以為我們會有默契。你又怎麼出現在我眼前的,騎士大人?回帝都走反了?”
帕爾蘇爾想聽聽他怎麼回答,但喬伊皺起眉,換了話題。“你要幹嘛?”
“奈笛婭大人希望你們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