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什麼時候?”約克不明白,“你幹嘛要懸賞他們?”
“不是他們。也不是懸賞……我是,我是用它來找一個人。”尤利爾感到同伴們的目光紮在後背上。“一個高環的風行者,他叫安川,是羅瑪的箭術導師。她希望我找到他。”
“所以你在冒險者酒吧四處發委託懸賞?”暗夜精靈也不禁翻白眼。“用占星術都比這麼幹靠譜!提醒我千萬別對你不告而別,尤利爾,我真不想在更多懸賞令上看見自己的名字了。”
“這樣比較高效。”他的辯解毫無說服力。同伴們沒人贊同,回形針傭兵團更無法理解。傭兵們面面相覷,“風語者”臉上也流露出錯愕。
西塔揮了揮手,好像在趕走一群馬蜂。“好吧,這是場誤會。”他很滿意事情的發展,“現在我們沒有衝突的理由了,幹嘛不坐下來喝一杯呢?”
尤利爾鬆開匕首,吟遊詩人沙特卻沒急著拉開距離。他對西塔的提議充滿興趣,於是把學徒拉到桌子邊倒酒。這是酒吧裡唯一一張還能站穩的桌子。傭兵們扭頭繼續自己的工作,嘴裡還不斷罵罵咧咧。服務生和侍酒從一扇小門湧進來,有條不紊地恢復營業。神秘生物修補牆壁和木製地板的效率奇高,轉眼之間,尤利爾發現自己坐在了一間嶄新的酒館裡,一個提著雪紡長裙的女人在門外與聞聲趕來的巡警交涉,將他們統統趕走。他懷疑自己闖進了話劇院。
唯一的正常人是“風語者”奧爾丁尼特·林弓,他與尤利爾保持著警惕距離,以便隨時轉變態度。
“安川曾是我們的同伴。”沙特·艾珀彈了彈帽子上的羽毛,“一開始,我們不認為你們與他存在矛盾。儘管他呆在傭兵團的時間不長,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個膽小鬼,沒可能招惹高塔使者。”
“膽小鬼?”這個評價出乎尤利爾的預料。羅瑪說他救了她,還承諾幫她找回艾肯。對尤利爾來說這是無可推卸的責任,因為他出身於教會。但對一個陌生的冒險者而言,面對蓋亞教會這個龐然大物需要的可不僅是正義感。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這都屬於勇者的行為。
暗夜精靈豎起耳朵。約克則開始回憶印象中出名的冒險者:“我沒聽說過叫安川的風行者。”
“這就對了,他一點也不出名,尤其是在北方。”沙特的靴子在碎玻璃上吱呀作響。他以詠唱歌謠的語調說起曾經的同伴,但卻不是歡快的歌謠:“你知道回形針傭兵團曾參與了貓之丘保衛戰吧?他就是在那時選擇離開的。我們都沒想到……安川是斯克拉古克人,我們在保衛他的祖國。”
“他只能離開。”風語者說,他似乎瞭解更多內幕。“恐懼和迷信摧毀了他的信念。安川信仰希瑟,他無法目睹戰爭在家園的土地上爆發,血流成河。”
“那他更該留下來,將佈列斯人從貓之丘趕走。逃跑?這算什麼?”約克不明白。
他的偶像搖搖頭,“流浪好過死亡。我猜他是這麼考慮的。當然,也許他有其他的原因。在那以後,沒人得到過他的訊息。直到你們開始找他。”
“還有什麼原因?”
霧精靈沒理會西塔的追問。他遠遠避開一張倒塌的小几,神情不很愉快。
“我們都以為他知道。”沙特說,“安川當時就是為了磨鍊技藝才加入回形針傭兵團的。他是個古怪的人,執著於一些老掉牙的慣例和無人問津的風俗。冒險者也得,呃,你知道那個詞,與時俱進?我也得定時更新我的曲子。”一層細沙落在他的袖子上。“精靈漫長的生命讓他們容易理解這份懷舊,奧爾丁尼特與安川走得比其他人都近,同樣是風行者……當時甚至是安川更強。關於箭頭和翎羽,還有材質重心這類話題,也只有奧爾丁可以回答他。總之,我們以為他會與奧爾丁分享更多事情,但他不告而別,在團長決定參加守城戰時悄悄逃走。”
“這不對。”尤利爾終於說。難怪風語者的反應格外激烈,想必他對朋友的背叛既困惑又憤怒,卻得不到答案。雖然貓之丘保衛戰過去了許久,可這份感受再度翻出來時,依然令人心緒難平。
吟遊詩人拿起檸檬,壓榨裡面的汁水。“事實上,在戰爭結束前我們誰也不知道對錯。我弟弟死在貓之丘,‘老槍’和‘綠銅環’失蹤了,佈列斯人把屍體集中焚燒,以為淨化。有個露西亞神官能夠射出比光線還快的箭矢,他是戰爭牧師,專門為了和別人廝殺成為神秘,我敢打賭你們從沒見過這種人。我們在一條壕溝裡見到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一個,結果奧爾丁也差點沒命。”
尤利爾想象不到比光線更快的箭矢會是什麼樣,他連“風語者”奧爾丁尼特的箭都碰不著。而小獅子羅瑪的箭與他相比,就像小孩子朝人投擲的石子一樣虛弱。當然,她還是個新手,可她是安川的學徒,安川比“風語者”更厲害,他的學徒將來多半不會差到哪去。
尤利爾從沒見過安川,對他的認識也都來自於羅瑪。現在回形針傭兵團的人提到的安川與羅瑪眼中的箭術導師完全不相符,這似乎有些不妙。據學徒淺薄的經驗看來,一個人留給別人相反印象是思想轉變的表徵。然而,他究竟是在逃離貓之丘保衛戰後有了改變,還是根本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