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羅瑪脫口而出。
“這是寂靜學派的訊息,佩內洛普小姐,現在恐怕連報紙上都在刊登相關新聞呢。”黑巫師似乎為觀察到她的錯愕神情而心滿意足,“尤利爾不會喜歡這個訊息,令人遺憾。不過從來沒有空境能擔任高塔外交部長近百年,白之使算得上首位。這麼想來他本人或許沒什麼好遺憾的。好了,你能自己走嗎?”
當然能。要是她沒聞到空氣中的清香,也許會這麼說。“不行。”羅瑪楚楚可憐地回答,她發誓自己這輩子都沒做出過這種表情……或者說沒讓別人看見過。阿茲魯伯謹慎地用魔杖勾住她的衣領,試圖將她挑起來。
這時,一大團芬芳的煙霧突然籠罩了房間。
巫師立刻用巫術轉移位置,同時甩動魔杖向小獅子發射一道紅色光束。巫術的迅速構成引起魔力的混亂,一道沉悶的細小聲響在霧氣中慢慢消寂。
霧氣的降臨並不迅速,尚未能濃郁到阻隔視野的程度。阿茲魯伯眨眼之間就又跳躍回了房間裡。
他的動作快得猶如身體的本能反射,卻依舊沒能遠離羅瑪。巫師注意到自己的長魔杖一端被羅瑪握在手裡。她用的是完好的那隻手,因此沒被力道甩開。一個硬幣大小的血洞貫穿了羅瑪的手套和爪子,但她另一隻手握著一把纖細的長劍,並在阿茲魯伯用巫術跳躍的同時扎進他的大腿。
巫師痛叫出聲,拽出法杖後退,再次消失在羅瑪眼前。煙霧已經變得厚重濃郁,甜美但讓她反胃的氣味告訴她這是管道中的霧,有人打破管道幫了她。也許他以為我會藉助霧氣躲藏起來,但羅瑪的嘗試皆告失敗——如果她的傷不是真的重到站不起來,阿茲魯伯也不會冒險靠近她。她只有藉助這次逃生的機會反擊。
這是唯一的機會,然而她個子太矮,坐在地上只能扎穿巫師的腿。要是能命中要害就好了,羅瑪心想。這個虛幻的希望轉眼被她丟在腦後。一束束紅光撕裂霧氣,讓它們混亂地翻攪。阿茲魯伯沒死,這個滿口瘋狂謊言的傢伙目前正要置我於死地。
一道巫術的閃光落在她眼前幾寸的位置,炸出泥漿和碎石子。羅瑪感到火辣辣的灼痛在小腿一側爆發,那是另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紅光擦過留下的。這該死的黑巫術也許下一次就會命中我的腦袋,而霧氣可能會在濃烈到頂峰時迅速消退。她無路可逃。
羅瑪摸了摸口袋,雖然她對指環索倫的警告不屑一顧,但箭筒裡確實還剩下一支箭。
“阿茲魯伯跟我打賭。”她對索倫低語,指環先生沒有反應,它的魔力快耗盡了。好在她不需要強迫它做更多。空氣中瀰漫著可怖的甜香……還隱藏著致命的敵人,然而她發現自己竟不如想象中那麼恐懼。羅瑪向來因無知而無畏。又一束紅光擦過耳邊,爆炸聲近得讓人不安。
“他跟我打賭,因為我的傷口確實碰到了血族守衛的血。”要是變成血裔,我會自殺還是苟活?這個問題困擾了她一路,而至今也沒有答案。
但它將繼續困擾她。
羅瑪抽出最後一支箭,傷口在她移動時擠出更多鮮血,痛楚也變得綿長。把它轉過來插進心臟可以立時止痛,反正我也看不見阿茲魯伯的位置。她小聲吸著氣,拿出了秘銀匕首。指環索倫在騙她,最後那支箭可沒法確保我在變成血裔後死得痛快,但它可以。
這時巫術紅光擊中上方的通道側壁,一陣土雨打在她頭上。羅瑪雙手的傷口因指頭的每一次顫動而刺疼,但她仍然將那支特別的箭搭上弦。
在找不到目標的情況下思考命中似乎很滑稽,不過這樁事放在被自己的箭矢重傷的風行者身上可就另說了。羅瑪幾乎是鎮定自若地鬆開手。
箭如流星,在濃霧中留下長而短暫的軌跡……兩個心跳的時間後,迷霧中不斷切割的紅光消失了。她聽見身後有人倒下的悶響,於是朝側面一滾,差點痛得昏過去。
魔杖刺了個空,深深沒入泥沙中。霧氣漸漸消退。黑巫師阿茲魯伯仰臥在大理石磚上,木箭釘在肩頭。他痛苦地翻過身,目光渙散。『靈犀』是羅瑪這種新人命中靶子的關鍵所在,但對優秀的風行者來說,它的唯一用處是不追丟目標。這次她終於利用上了這個魔法的正途……雖然命中的並非要害。
一片片石質在阿茲魯伯臉上蔓延,他掙扎著拔出腿上的細劍——帶有血族詛咒正體的那把劍。她的木箭沒能要了黑巫師的命,殺死他的是血族的詛咒。失去主人的血裔活不了多久,況且羅瑪綁在箭矢上的秘銀匕首已經讓他的餘生在此刻終結——傷口碰到吸血鬼的血不會轉變,只有被他們的武器所傷才會。詛咒在劍上。
“我還記得賭局呢。”一個愚蠢的有關血裔的賭局。羅瑪抓著牆壁站起身,晃晃發暈的腦袋。她臉上帶著勝利的神氣。“告訴你,我確實運氣不好,但打賭可從沒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