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見到晃眼的刺蝟滾出視野,首領不禁為之感到放鬆。當託拜斯不披外套進入地下室,沒人會樂意靠近他。給凡人巫咒吸引目光最開始是託拜斯的主意。現在他似乎想要更多,但西爾瓦努斯不想在光汙染下妥協。
更何況,只有他才清楚惡魔對起義軍意味著什麼。要是因為恐懼而拋棄這柄利刃,重建聖卡洛斯的偉大事業註定沒有出路。
他走下高臺,面對盡頭巨大的穿衣鏡。“他來了。”西爾瓦努斯對自己說。
“已經很遲了。”鏡子裡的他自言自語,現實中卻在傾聽。“我以為你的小幫派昨天晚上就會灰飛煙滅呢。”
“昨夜我們抓到了惡魔獵手,逼供後立即公開處刑。也許白之使想救他的同僚,但我們下手很快。”
“他可能有另外的企圖。”
“這正是我聯絡你的原因,女士。按照約定,我的安全由你負責,戰爭的勝利將會借你的同伴之手實現。我已經著手清除外城的惡魔獵手,你也該展現你的誠意了。”
“西爾瓦努斯先生,希望你能明白自己正在打擾一位女士此生最珍視的甜蜜時光。”
“戰場的歲月一樣令人難忘。”首領意有所指。
“哼,沒錯,歡愉和恐懼總是形影不離。”鏡中人回答,“我會遵守承諾,但有件事你必須記牢:我只能幫你限制白之使,正面打贏他是絕無可能,除非你找到高塔裡的幫手……這段時間是你奪取聖卡洛斯的唯一機會,而你的性命則掌握在你自己手上。”
“我一清二楚。”
鏡中的“女士”歪了歪頭。“老實說,我依然不能肯定他會為大局著想而受你的脅迫。”
“我比你瞭解神秘領域的貴族遊戲規則。”他則回敬,“伊士曼是陸地,聖卡洛斯卻在空中。克洛伊只能選擇接受事實,否則整個聖卡洛斯倒向惡魔一方將會使蒼穹之塔身敗名裂,成為神秘領域的笑柄。”
“你想得是很好,可計劃難免會有意外。聽著,西爾瓦努斯,要是你沒能取得最終勝利,我會拿走你對我的部分記憶。事實上,我對成為高塔的通緝犯沒有半點興趣。”
我也沒有。他不是很意外對方會提出這樣要求。“那麼契約成立。你可以過來了,女士。等紅牆外的惡魔獵手都被殺死或驅逐,我就立即收網。”看樣子,他可憐的第一大臣卡安龐恐怕等不到點燃火種的那一天了。但沒關係,無論是託拜斯還是拉斯普丁都比一個蠢笨的凡人更適合成為第一大臣。
鏡子泛起粼粼波紋。
室內的氣流盤旋起來,似乎有狂風迫近。倒影的輪廓收縮、扭曲,重新組成一條模糊的鵝黃色禮服長裙,再填充密軟的蕾絲和層層疊疊的絲綢。當袖口的手臂探出鏡面,西爾瓦努斯看到了雪白鎖骨上鋥亮的金項圈,細小的鎖鏈探入被低胸環帶束縛的間。在其頸上頭顱穿越鏡面之前,他移開目光。
女士戴著一張火紅的羽毛假面,走路時身姿婀娜。在她接近西爾瓦努斯的過程中,他感到神秘的擠壓逐漸削薄,彷彿進入了寧靜的暴風之眼。
比起他曾經見過的大人物們,眼前這位女士給他的印象更深刻。這是源於職業的吸引,西爾瓦努斯感受得到,從鏡子裡走出來的女人是位真正的空境巫師。他原本就有猜測,因此並不吃驚。當初鏡中人主動要求合作,西爾瓦努斯欣然同意。即便他自身的神秘度與空境還有差距,但他們的目的並不衝突,兩者各取所需。
更何況,西爾瓦努斯清楚一位空境巫師是不適合統治聖卡洛斯的。它畢竟屬於克洛伊,空境也要小心對待。“女士,可否有幸得知你的姓名?”但不論如何,此刻西爾瓦努斯有求於人,放低姿態在他的預期之中。
“我的名字是拉梅塔。”她說,“但願你未曾聽聞。”
這名字不像是真名,他確實沒聽說過。但同樣的,西爾瓦努斯在婚禮中見到的也並非她的真實面貌。藏頭露尾不會給人好感,但足夠安全。“我的戰士正在減少,拉梅塔閣下。”這是在與託拜斯交流時發生的事。由於已有準備,他並不焦急。
“是的,他快到你的老巢來了。真遺憾他沒有使用矩梯,不然就不用再費力氣了。”拉梅塔的火紅假面下,她的雪白嘴唇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