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等，有的沒的扯了一通，想來都是些直腸子的漢子，說話很是拐彎抹角，遲遲不進正題，皆是做些旁敲側擊，一時間，又叫婦人掌櫃添了幾壺百花釀。
婦人掌櫃先前也是聽聞那聲轟隆巨響，卻不敢出言彈劾，一位手段高深不知何許人也的古怪老頭，想來抹殺自己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她可不情願去觸黴頭，那可不是找閻王爺算賬，嫌命長？
婦人掌櫃早就做好盤算，這頓酒錢就免了，能結個善緣自然好極，若是不能，亦不強求，把這幾位爺伺候好嘍，息事寧人。
他們各自心思轉動，只有躲在樓下牆根處的柳晨生驚魂未定，卻又大氣不敢喘，生怕叫那位聖人感知到，一時間，少年郎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正應了一句：進退兩難。
聖人間的對飲，小輩插不上嘴，除開這位眾師兄姐寵溺的小師弟，哪怕是星河都敢攬下來給這位照明。
佝僂黑袍人將口感頗為上佳的百花釀吞嚥下肚，讚許一聲，“青州百花釀，果真是比越州花間酒要好上許多，若能與青州七傑痛飲，那定當更有滋味。”
毛朱兩位聖人已經聽出佝僂黑袍人話的苗頭，只是很公道的評論一聲，“各有各好，全憑自己心意。”
六心門總是繞不開花間酒名號，多半是心中愁怨很是堆積深厚，談花間酒，那自然就談及落魄時鐘愛此酒的人，也正是後來半甲子無敵於世的徐東關，更是一人一手攻六心門，來去自如的風流俠客。
據聞那一戰，六心門傾力而為，力求將徐東關阻隔在山門外，但終歸是不起效用，說來也是滑天下之大稽，徐東關攻山門，不是尋恩仇，更不是為所謂蒼生除惡，只是一己私慾，取一把名為“殺”的刀。
“殺”是六心門無上至寶，比之當今兵戈榜上的榜首神兵猶有過之。那一戰，上代大門主落下病根，不久後與世長辭。
若是談到百花釀，又不得不談到左右天下十年格局的青州書生，以他溫名的百花釀，名聲大噪，可比之更甚光輝的，卻是少有人知，便是知也守口如瓶的事件。
當年書生請徐東關吃酒，兩人坐談一宿，而後天矇矇亮，便有了一人一手攻山門的開端，說是書生唆使徐東關，那他或許沒這般能耐，說他未唆使徐東關，那怎生的爭端？
這段塵封往事，一直被所知人士揣摩，一夜的坐談，到底說了些啥，元氣大傷的六心門不敢下山尋仇，只得調息。
當時有幾股勢力不小的門派集結，勢必將傷過的六心門重創，欲結果他的性命。那日幾股門派已至山門不遠處，卻被一位持劍的青衣俠客一人懸空攔下。前有一人攻山門，後有一人守山門，一前一後，仙人之姿。
那幾股勢力門派死傷殆盡，折損幾位聖人，將那片林子染紅。有小道言：青衣劍客並非六心門人士。
不是六心門人士，又為何與元氣大傷的六心門守山門，想來以他們的行事，也結不了甚的像樣善緣。那麼若是六心門人士，徐東關攻山門時，他為何不出手阻攔，以他仙人之姿，即便不是徐東關敵手，但若是與先代大門主聯手，略微能抗衡一二。
之後有一個聳人聽聞的訊息稱，臨淵海有座島嶼，上有一座青劍閣，閣中有位青衣劍奴，手段通天，正是當今能與李遇芝劍道十首抗衡的青衣劍客。
據聞，青衣劍客守山門後，也與那位書生密談，而後仗劍至青劍閣，做了閣奴，自然，此條訊息無從考證，真假難料，指不定是給那位書生造勢。
經過十數年，先代大門主幾位高徒陸續踏入聖人境界，且有老古董登臨仙人之流，底蘊再度渾厚起來，也就有了秋後算賬的趨勢。
那時的徐東關已是才出江湖不久，蹤影難尋，也只有一位煽動的書生，卻也是病入膏肓的模樣。青州大家族為避免禍端，與書生撇清干係，更是被家主賜死，若是細細說來，那位書生可是朱公子的親叔叔哩。
都有人言，天下謀士出枯槁，朱子權除外。無論是何年間，善占卜，卦象，謀略，兵法的驚才絕豔之輩，多半是由枯槁谷出師，如今的朝堂，太多枯槁谷的身影，顧太白，甲冑謀士。
現如今隨安九州有謀士榜，釣一尾逆鱗龍鯉的老人位列榜首，甲冑謀士其次，顧太白再次之，前三甲，盡數出自枯槁谷，且是縱橫家的三位愛徒。
有人將幾位劃分的很是清晰，位列榜首的老人為枯槁谷而謀，甲冑謀士為隨安殿天子而謀，顧太白為九州順民而謀。而那位左右天下格局十載的書生卻是未入榜，在眾人看來，這位書生的確該是列入榜中，無奈，委實是礙於六心門壓迫。
……………………………
佝僂黑袍人舉杯入喉，笑意漸漸凝固，一臉正色道，“兩位客氣，其實無論花間酒或是百花釀，都是世間真絕色。”
一旁的老嫗搭話，尖銳聲音，“是啊，無論是徐東關或是朱子權，都是響噹噹大人物。”
二師兄也是站將起來，本就高出他人許多的黑袍人，身形再度暴漲一截，氣機攀升，“我知兩位是來尋何物，從前的事，我雖心中有芥蒂，卻也能作罷，若是染指殺字刀，我卻是要相兩位討教，聽聞毛二哥一擊必殺的手段強橫，不知曉要出幾刀破我的鋼筋鐵骨。”
毛朱二位聖人默然，先前徐東關無意間顯露氣機，他倆日夜兼程來此，徐東關在，“殺”便在，且那日所感知的氣機，徐東關早已不是所謂仙人，修為大跌。
縱使他當年再是叱吒風雲，如今也只能虎落平陽，被犬欺，雖說以犬形容幾位聖人不妥，誰叫對方是徐東關，那匹夫一怒，可令臨淵海水倒立，天下充斥殺意。
匹夫還是匹夫，怒還是怒，可不復當年，也就是一位巔峰聖人罷了。
五指山，那座龜裂的石洞轟然坍塌，有一落魄老人緩步走出，化作一道白虹直掠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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