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天,天色灰的快,亮的亦晚。想來這位爺也很是懼怕寒涼,裹在柔雲中,久未露頭。
天寒地凍,冷煞眾生。這些個旅人愣是將全身裹的嚴實,已至用餐時間,仍是賴在床榻上。無奈,委實是氣候惡劣。
便是作營生的掌櫃,都要比之以往晚些,莫說出錢尋享受的客官了。
柳晨生下木梯,身上仍舊披著那套薄衫。說句不好聽的,著實過於磕磣。再不濟,也得糊弄個襖子暖身。
掌櫃朝掌心吐著熱氣,不時來回揉搓,皮上都已微微泛紅,想來所用力道極大。
聽著潦草的腳步聲,掌櫃心裡一咯噔,心想,“喲,這個凍殺人的天,還有人趕早。”
不禁仰首一望,好傢伙,敢情是昨晚那個打虎少俠。昨夜打烊後,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愣是不入眠。這位少俠原來是照說書先生那套,“行者打虎,三碗不過崗哩。”效仿的倒有幾分氣勢。
掌櫃的不由和顏上前搭話,柳晨生吩咐簡單的飯食,大清晨,委實沒甚的胃口,更別談論吃酒了。
掌櫃的忙招呼小二張羅,奈何氣候冷冽,火爐冷清的緊,那些個柴火難以打燃。
柳晨生將長劍橫於桌上,倒也不急。四下無人,甚是空蕩,若不是樓上忽隱忽現的酣睡聲,真不禁使人猜疑,這地界是不是賊窩。
掌櫃雙手插袖,覥著臉落座柳晨生身側,尋他扯些家長裡短的瑣碎事情。以他的眼見力,自然知這位少俠有高人指點。
至於有多高,就不得而知了。遙想當年,自己尚年幼時,對過往佩刀劍俠客可是仰慕的緊。那時家境算得殷實,有幸入私塾習書。
習四書五經時,常常神遊天外,被老夫子用戒尺打手心的次數可不算少。後來鞭打習慣了,久而久之,手心都磨出繭子,可差點把夫子氣的昏厥。
夫子也從起初的“身在曹營心在漢。”,到而後的“朽木不可雕。”只至再也沒甚的好話罵了。若說一些粗鄙話語,又跌夫子清貴身份,當真是左右為難。
至於掌櫃的想些什麼,無非是打小兒神往的江湖。也沒少往武館裡掏銅子,奈何左右練不出個名堂。說句直白的,壓根不是練武的料。
再而後,年歲也漸長了,自家老爹也愈發蒼老,只得乖乖回家與老爹習經商。這不,如今開了家野間客棧。
莫要輕視這座略顯寒酸的客棧,一年到頭盈利可多哩。不比慕釉城那幾家名樓差半分。銅子可算是夠飽囊了,伴著年紀越發往前,不知覺中,也已是不惑之年。
半晌,小二的火爐終究打燃,一碟熱氣騰騰的白菜燉湯呈上,給這位少俠暖暖胃。
掌櫃低首輕嘆,“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間的繁華。”他神情落寞,而後又笑起,“說這些做甚。”
柳晨生報以一笑,試問誰人年幼時心中沒座江湖?人不荒唐枉少年,倒也有幾分道理。想必沒人生來便是古板穩妥的。
少年郎輕笑一聲,“無妨,掌櫃大可說一說那座江湖,在下就當佔個便宜,聽回說書。”
柳晨生又招呼小二,點名要了兩壺花間酒。
他將一壺推予掌櫃,輕快說道,“也不知掌櫃是否喝的來這口感粗糙的花間酒。”
掌櫃將封布扯開,“花間酒好極,我這個作店家的,若不是顧慮客官的口味,巴不得客棧中擺滿花間酒。”
也不知他是客套或是怎的,終歸還是很誠懇。他猛灌一口,氣息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