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抱著他的腰和他擠在一個沙發上,周身的空氣黏膩且躁熱,貼在他臉邊的唇又往下吻到他的鎖骨和胸口,楚歸棲抬起痠麻的胳膊,咬著唇去推他的肩膀。
陳柯又將頭枕在他瘦削的肩窩處,輕聲道,“寶寶,我要把剛才拍的發給殷時序和顧璟濯,讓他們知道你喜歡和我做。”
楚歸棲剛要開口,發出的第一個音啞得不像話。
“我現在不發,你要是再鬧著找殷時序,我就發給他。”
陳柯那張嘴就不能閑著,又去輕輕吻他的下巴,手在他腰間摩挲,“你能不能愛我。”
你能不能愛我。
楚歸棲被他抱著洗完澡的時候,腦中都是這句話。
你、能、不、能、愛、我。
陳柯給他吹頭發的時候,他還在想這句話。
楚歸棲,你根本就不愛我。
陳柯抱著他上床睡覺的時候,他仍是在想。
我就是愛你啊,寶寶。
他又回想到之前陳柯說的一句話。
那你能只愛我麼。
他的腦袋要爆炸了,陳柯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愛呢。
他也希望陳柯愛他,那陳柯給他的又是什麼樣的愛呢。
陳柯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再回去找殷時序,可這是不可能的啊,小叔叔將他從福利院帶出來,照顧了他將近五年,把他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養成現在這副模樣,他怎麼能讓小叔叔擔心呢。
小叔叔沒了他會怎麼樣,他沒了小叔叔又會怎麼樣。
陳柯根本不懂。
“你給我的愛、太自私了。”楚歸棲被他圈在懷裡,不知道為什麼,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口疼得抽搐,幾欲哽住。
可這是事實啊,陳柯騙了他,他給小叔叔打電話打不通,小叔叔在國內找不到他,晚上肯定睡不好,白天也吃不好,陳柯就不該騙他,陳柯毀了這個家,毀了他原本所擁有的一切。
“是你毀了我的家。”
楚歸棲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他現在思緒飄離,根本顧不上那人是什麼情緒。
“我有點討厭你。”
他現在只是在把自己想說的說出來,他不要陳柯因為方才的一場情事就抱有什麼希望,他還是想要回去。
陳柯知道他不開心應該就會放他回去了吧,然後陳柯也跟著他回去,他們跟小叔叔一起認個錯,然後就又是一家人了,小叔叔還是爸爸,陳柯還是媽媽,我就還是有家的孩子。
而那人在聽到他這幾句平靜又刺耳的話語後,什麼也沒說,只是閉著眼睛將他抱得更緊了。
他感覺身上好癢啊,又痛又癢,明明才剛剛洗完澡,卻像是從毛孔中長出了青苔海藻,準確來說更像是在水裡泡發黴了的爛蘋果,於是楚歸棲偷偷將手伸進衣服袖口中,指甲深深掐入血肉裡,死死往下扣劃出一道血痕,有面板碎肉被卡進指甲,淡淡的血腥味混入了沐浴露的味道裡,而陳柯因為習慣了那種味道,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
他現在的皮囊就像是一張扭曲變形了的羊皮紙,因為受潮黴變上面布滿了斑斑點點,這些斑點陳柯看不到,別人也看不到,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
他想用指甲把那些黴變的斑點摳掉,重新變回最開始那般整潔幹淨的模樣,所以他先把眼睛、心髒、四肢摘下來,再用手把軀幹中的血管拉扯出來,但是發現那些斑點好多好多,從裡到外都滲透了,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陳柯的名字。
密集到陌生,密集到看不懂,那些筆畫像是一種遠古的字元,他的心讓他學著用指尖把那個沾血的名字描摹數遍,結果千瘡百孔的身體教他把那兩個字唸作 “痛苦” 。
以後的這些天,楚歸棲總是精神萎靡,走神愣神,陳柯就做什麼都抱著他,走到哪裡都要看著抱著,洗衣服不用下人,就將他抱到洗衣機上,自己在旁邊搓衣服。
他坐在洗衣機上,垂著腿,腳上還是隻穿著一雙小白襪,無聊用指甲刀修剪自己的指甲。
如果在小叔叔家洗衣服會怎麼樣呢,陳柯為什麼不願意在小叔叔家洗衣服呢。
楚歸棲總是想不明白,但其實他心裡清楚,大抵陳柯和殷時序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那他自己又是哪個世界的人。
想要組成一個家怎麼這麼難呢。
明天會是什麼樣子,以後又會是什麼樣子,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和陳柯兩個人了,小叔叔在另一個世界,很辛苦地在找他。
他突然想起自己快要期中考試了,他們班主任對每一次考試都特別重視,還有學校,每次大考小考學校都會把年級前十弄個什麼光榮榜,要拍大頭照,一開始那個光榮榜放在小花園的走廊處,每次楚歸棲的照片都會被人割下來,後來那個榜就移到了有攝像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