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是真正的孩子,是找不到真正的媽媽的。”
他這話說得讓楚歸棲有點破防了。
“我怎麼就不是真正的孩子了?那我是真正的孩子的時候呢?那個時候我真正的媽媽在哪兒?”
祝謙無所謂地笑了笑。
笑笑笑笑你大爺,他媽的不是你之前打電話哭到撕心裂肺的時候了,自己得不到小叔叔就來攻擊我,傻逼。
楚歸棲在心裡朝他比了個中指,結果那人驀然轉身湊近,看著他的眼睛,鼻尖近乎要觸到他的臉。
祝謙伸手錮住他的後頸不讓他後退,在他耳邊道——
“有一天,你會發現,根本沒有人願意陪你玩這種無聊又可笑的遊戲,大家都很現實,他們不會理解你的渴求,只會覺得你可憐、矯情、裝模作樣……”
“棲棲,最後所有一切都要劃進愛和慾望裡,沒有人會顧忌到你的親情,你跟我一樣都很可悲。”
在對方的怔然之下,祝謙貼上他的耳朵,溫柔道,“他們只會想操.你,因為你根本不是一個孩子啊,是個只會勾引人的小婊.子,不知廉恥可以和任何人不清不楚……”
楚歸棲猛地推開他。
祝謙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呼吸急促,看著他眼眶泛紅,看著他抿起唇唇角下跌,看著他眸中溢上淚水,眼神始終溫婉平靜,好像在說——
你看吧。
你看,在外面受欺負有誰會為你出氣,學校裡罵你的人很多吧,你敢回去跟你小叔叔說麼,表面看起來不在意,其實還是一直在記得吧。
祝謙走向前將他攬進懷裡,低頭用一隻手摸上他的臉頰,指腹慢慢拭去他的淚水。
“母親會帶著孩子一起走的。”
“所以我覺得我 可以試著做一次母親,你也可以試著做一次孩子。”
楚歸棲被他捧著臉頰仰起頭,濕膩的眼睫在他指尖下輕顫,“我不要,我有媽媽了,他一會就來接我放學。”
“但是我最後想到的人是你啊……棲棲,我和時序唯一有聯系的人。”
“他會因為記得你而永遠記住我。”
祝謙拉著他的手腕後退一步,小腿抵到那低矮的鐵鏈護欄上,另一隻腳撤後懸空。
仰倒下去的同時,藉著重力往下一拉。
晚上七點二十五分,縉河大橋下,兩聲重物落水的聲音,遠處目睹的路人驚慌尖叫起來。
冰冷的河水瘋狂灌入口鼻之中,楚歸棲頭腦鈍痛,落水時的沖擊近乎要把他砸暈,視野是一片朦朧模糊的光影,身體下墜,他沒有看到祝謙的影子。
溺水的感覺非常痛苦,但比窒息更加痛苦的是,好像有什麼東西將他的大腦鑿開了。
水流湧了進來,沖進骨縫,稀釋血液,將他的全身都淨空了,五髒六腑像死魚般被清除,他的靈魂和身體回到最原始純粹的狀態,輕得像是鹹濕的海風吹過,他站在海邊。
他穿著一件樸素的襯衫,海風卷著白色的衣角,額發吹亂在眉眼之間,薄唇蒼白,也是一個夜晚。
三月七。
三月七。
左胸口處是一條藍紫色熱帶魚刺青,尖細流動的形態與海水一體,他本來想紋小鳥的,後來紋了一個小魚,可事實上他討厭小鳥,也討厭小魚。
陳柯,陳柯,陳柯,三月七,陳柯,熱帶魚,海水,陳柯……
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的生日。
媽媽。
各種雜亂的、簡短的資訊詞彙和幻覺在腦中交錯閃現,他第一次從一個名字中體會到巨大的哀慟。
楚歸棲想哭。